臨近大考, 長安城熱鬨非凡。文人學子們時常自發的舉辦詩會文會, 彼此切磋, 每每從宴會中傳出不少佳作來, 在長安的酒肆傳唱著。一時間,湧現出不少“才子”。
唐回倒也被邀請過, 但是他從沒有去過。隻是偶爾跟著顧大人一起跟朋友喝酒的時候, 和上幾首詩。
唐樂天的詩, 和他的人一樣,中正平和而溫文爾雅, 帶有一種與世俱來的慈悲寬厚。因此, 唐回也很快的在顧大人的“朋友圈”聲名大噪。
這日, 唐回和顧大人在酒肆叫了酒,兩人說著最近的趣聞, 氣氛融洽。忽然聽到一陣熱鬨的歡呼聲和喝彩聲。
“好!劉兄這首詩實在大妙!”
“佩服!佩服!”
“您那個‘銷魂’二字用的當真是銷魂啊!令人讀之黯然神傷!”
“劉兄有大才!”
那位劉生在眾人的喝彩聲中滿麵紅光, 姿態謙虛道:“諸位過獎了,過獎了!在下不過是偶有靈光、偶有靈光罷了!”
但緊接著, 劉生高聲道:“不瞞大家,這首詩我已經苦思久已, 直到今日才靈光一閃, 得了這麼一句,心中實在高興, 今天大家的酒我請了!”
“好好好!”又是一陣喝彩。
顧大人和唐回也聽了那首詩, 不約而同的搖搖頭。
顧大人調侃道:“既然樂天心中不讚成, 何不為諸生做典範?”去啊, 給他們亮一手,讓他們知道什麼才叫才華!
唐回搖搖頭,溫溫一笑:“大人又在說笑。”
顧大人的捉弄沒有成功,也還是樂嗬嗬,“我看你不肯去,是覺得沒有對手吧?”
唐回沉吟了一會兒,點頭說:“我的對手還沒有來到長安。”因為他的早來,那些曾經同科的朋友,全都還沒有出現。
顧大人便說:“等他們來了,那便全是你的後輩了。樂天,可不要欺負晚輩喲!”
唐回啞然失笑,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不過,這時候的唐回還不知道,顧大人的這句話,有一天倒成為真的。
三月春闈前,住在唐回隔壁的一個書生邀請他一起去踏青。
“馬上要春闈了,這兩天老是睡不好,想著去放鬆一下,你去嗎?”這是一個姓張的書生,名字叫張怡,平日裡埋頭苦讀,和唐回的交際甚少,不過,見麵的時候也總是微笑的打個招呼。
對於他的邀請,唐回有些意外。
“唐公子……”張生有些不好意思,“在下聽說你是徽省有大才之人,第一次見你便心生向往,隻是、隻是在下生來羞怯,雖然住在隔壁,卻不敢打擾你,今日邀你、實在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請你答應,如、如果能指點指點我,就更好了。”
唐回道:“指點談不上,交流倒萬分樂意。”這人雖羞怯,但是言談舉止倒頗合唐回的心意。
“唐公子是、是答應了嗎?”張生激動地臉都紅了。
唐回莞爾頷首。
長安的春天來的有些晚,大抵是冬的威嚴太甚,這春風還有些怯怯的。不過,城外陽光和煦,春風暖暖,即使有兩三點冷風,也吹不走行人對春的向往和喜愛。
楊柳迎風招展,綠草早已如茵,兒童在原野上自由的奔跑,手裡拉著白線歡呼著風箏。
唐回不自覺的想起,上月裡和湘靈的信中說到了春日放風箏的事情,她的語氣裡洋溢著快活和期待,忍不住麵上帶出了些笑意,他想,他和她一起放風箏的時間也不會太晚了。
一路走去,春風拂麵。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村莊裡,小孩兒見怪不怪的看著來來往往的士子們,自顧自的在村莊裡跑竄玩樂;農人們在這悠閒地春日裡,三五成群的到綠草成蔭的坡地上尋找野菜。
張生陶醉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躍躍欲試,“在、在下有一首詩……一首、嗯……”他一緊張竟有些口吃。
“張兄請!”
張生雖口吃,念詩的時候卻極為流利,說到激動地地方,臉漲得通紅。念完,竟是緊張的看著唐回,仿佛得到唐回的一句肯定是極大地滿足。
以唐回的眼光,自然這樣的詩不過爾爾,但是他還很讚許的誇了幾句。
“唐兄可做了詩,在下能否見識見識?”
唐回一笑,“得了一句,不算什麼好句,請張兄指點。”
春風
春風先發苑中梅,櫻杏桃梨次第開。
薺花榆莢深村裡,亦道春風為我來。
從第一句開始,張生就是一副震驚的表情,目瞪口呆的看著唐回。等到最後一句念完,他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好久,一個“好”字才從他嘴裡憋出來。
“啪啪!”隨著清脆的鼓掌聲,一聲由衷的喝彩聲傳來:“好!妙極!好一個‘春風為我來’!”
唐回循聲望去,正見到三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兒從馬車上依次下來,目光隨意而輕慢的在自己和張生的身上梭巡。
下了地,兩人站在一個身穿朱紅色春衫的年輕人身後。唐回的目光自然的轉向那為首的年輕人,這一看,卻是驚住了。
但是不待他說話,一個穿著玄色長袍的年輕人哼著鼻子說:“這詩也不過如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