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溫柔的詢問,不如說是不容置疑的送客。
唐回心口窒了一窒,“麵不改色”的微笑:“藍夫人既然有事,那麼,夢嵐不打擾了。”
他帶上了帽子,離開了這間房間。
待他一走,這個房間的氣氛就鬆弛下來。藍夫人拉著藍夢依的手,坐在之前唐回睡過的還帶著些許體溫的沙發。
她溫柔地說:“依依,剛才,媽媽有點激動了,說的話是不是讓你傷心了?”
“沒有。”藍夢依攪著手指低聲說。
“那就好,不過,你應該也可以理解我的擔憂。這時代,男人可以隨意的在報紙上發表言論,自由的出國、去外麵交朋友,可是女人呢,還是得在家裡主持內務?夢依,你想一想,聲名赫赫的大作家大詩人胡先生的婦人,一個走在高唱自由的先鋒的妻子,她可曾像男人一樣拋頭露麵、可曾放浪的在報紙上發言,出門做些出格的事情?!”
“媽媽知道,你去學校讀了書,心裡麵向往著像書中的男女主人公一樣,遇見一段浪漫的愛情,這是正常的。誰沒有少女懷春的時候,就是媽媽小的時候,也偷偷看過話本幻想過什麼。”
“隻是,夢依,媽媽要你記住,你得注意分寸。你年齡還小,但媽媽知道,該明白的道理,你都是知道的。”
“咱們這樣的家庭,才女不過是增加點砝碼,便是沒有,也無妨,最重要的是,你得有一個女人的好名聲。”
“彆讓你一時的衝動,毀了你大好的前程,依依,媽媽是為你好。”
她拍了拍藍夢依的肩膀。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終於,轉身離開了房間。
但這個房間裡隻剩下藍夢依一個人的時候,她終於將自己深深的埋住,無聲的啜泣起來。
從那天起,唐回就再也沒有去過藍家。
藍夫人和學校請了假,說是讓她在家好好休息,母親的一日三餐殷勤問候的關心,讓藍夢依痛苦不堪。
她變相的被軟禁了。
可是,身邊的所有人好像都沒有感覺似的。一家之主藍先生是太忙了,整日整日的不著家,也不可能知道藍夢依的情況;藍二少找妹妹麵前幸災樂禍了好一段時間,可是藍夢依根本不理他,再多的得意無人捧場,也沒什麼意思了。倒是一直不見得關係多好的藍大少,找她說過話。
藍大少對著這個妹妹說:“妹妹,哥哥覺得,你在家呆著挺好的,安安靜靜的,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過兩年你就要結婚了,也好給未來夫家留一個好印象啊!”
藍夢依不說話。好幾天了,她都是不說話。沉默的空洞的麵對著周圍的一切,那雙曾經多麼靈活的貓兒眼,呆滯的,像死魚的眼珠子。
“妹妹,彆想那麼多了,我最近聽說,張家的少爺,也打算出國了,你不是喜歡那種洋氣的做派嗎?等他從國外回來,就是你想要的模樣了,妹妹,說起來,張少爺長相……”
“不是……”藍夢依模糊不清地呢喃著。
藍大少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不喜歡。”她終於抬起了頭,“我不喜歡彆人。”
我不喜歡彆人,我隻喜歡他,從看他第一眼,就喜歡了。
“何必呢?”藍大少歎了一口氣。
沉默了一會兒,藍夢依忽然問他:
“大哥,要是讓你放棄安茜學姐,你願意嗎?”
藍大少毫不猶豫的說:“不可能!”
“為什麼?”
“她是我的女人,她懷了我的孩子!”
“大哥愛她。”藍夢依幽幽的說。
藍大少張開了嘴想說什麼,但終於吞咽了下去,歎了一口氣,“我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嗎?”
“可是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啊!一個個喊著男女平等的口號,可是等到出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卻一個個罵的都是女人,妹妹,你何必呢?我們爭不過的。”
藍夢依沉默了一會兒,望著藍大少,“大哥,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隻這一句,藍大少就知道這個妹妹,完全沒有死心。
他思索了一會兒,點頭了:“好,我幫你!”
可是三天後,藍大少帶回了消息——他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