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回點點頭,沒說什麼。
第二天,唐回坐上一輛進城的牛車,穿著一件薑昆贈與普普通通的舊衣服,興致勃勃的坐在沾滿泥巴的凳子上,不知道跟趕車的師父說了什麼,滿臉都笑容。
“昆哥兒,人都走了,彆看了。”薑父拍拍兒子的肩膀說。
“嗯。”薑昆沉默的應了一聲。
薑母若有似無的說了一句:“甭想了,咱和他不是一路人。”
是,說來說去,真正就是這句,他們不是一路人。
“我沒想,我隻是覺得,為什麼有些人生下來什麼都有,卻不會珍惜?”
薑父薑母沒吱聲。
許久許久以後,等薑昆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進士,掙來了一個小官,在官場浮沉,看儘人事黑暗的時候,終於承認,不是他不珍惜,而是,他已經看透,那繁花織錦鋪就的位置,後麵是無儘的肮臟。
“哎喲!他爹,你看!你看這是什麼!”薑母拿著一張淡黃色的紙慌張地問。
薑父結果紙張不知所措的說:“這、這、我也不知道道哇!我就認得這上麵有一個‘五’字!兒砸,昆哥兒,你來看看!”
薑昆聽到父母的聲音,疾步過來,拿過那張黃色的紙,臉上的神色變了,“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彆的?”
薑母跳起來,連忙去找,很快找到一張普通的紙。
“上麵寫著啥?”薑母問。
薑昆垂下了眼睛:“上麵寫著,感謝我們的收留之恩,幾兩銀子不成敬意,聊做謝禮。”
“這、這如何使得?咱們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哪裡用得上謝禮?!”
“歐陽說,阿娘做的菜糕很好吃。”
薑母:“那幾塊菜糕,不值當錢的!”
“歐陽說,兒子誌向遠大,理當好好讀書,這些錢,您收下來,將來給兒子做路費。”
“這……”
原本堅決拒絕的兩夫妻,到最後因為這句話猶豫了。
“兒啊,你看,這錢,咱們收還是不收?”
攥緊了那封信,薑昆閉上了眼睛,終於下了決定道:“兒子總有一天要出人頭地!”
唐回不知道自己引起的事情,他一路上和趕車的大叔聊著,兩個時辰後終於到達了蘇州城。
年輕人跳下馬車,對著大叔道了謝,轉身消失在蘇州的巷子裡。
他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果然,守在這裡的人都不見了,祖父果然已經放棄了,躡手躡腳進入房間,唐回找到自己的書籍和幾幅畫,收拾了一番,帶上自己的全部家當,以及他自己,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倚月樓門口。
唐回遞上碎銀,“小哥兒,我找……”
“歐陽公子?!”熟悉的小哥,熟悉的話,“您是來找夏小姐的嗎?”
唐回點點頭,“煩勞您通傳一下。”銀塊放在小廝二狗子的手裡,二狗子心花怒放,拿了銀塊,道:“不用通傳了。”
“???”
二狗子滿臉笑意,“歐陽公子,是這樣的,您附耳過來。”二狗子在唐回耳邊小聲的說道:“夏小姐交代我了,要是看見您來,不用通傳直接帶您卻逢月樓。”
小廝用曖昧的眼神看著唐回。
他知道,這回,輪到他二狗子發達了,遇見這麼一個大客戶,而且看樣子是長期的客戶,怎麼能不激動歡喜?
唐回聽了這話,嘴角忍不住翹起。
“小的帶您過去?”二狗子殷勤的說道。
唐回搖搖頭,“不用了,我認得路的。今日,多謝你了!”
二狗子笑的見牙不見眼,“您客氣了,客氣了!應該的,應該的!”拿了錢不辦事,他二狗子能辦這種事兒?
唐回來到八角樓,上了樓就看見了上次帶路的小丫鬟,笑問:“你家小姐現在可有客人?”
小丫鬟眼睛裡迸發驚喜的光芒,連忙點頭:“沒有客人!”又覺得動作不對,連忙使勁兒搖起頭來。
唐回燦然失笑,“我可以進去嗎?”
小丫鬟這回點了頭:“可以,可以!”快進去!快進去!
唐回對小丫鬟豎起一根手指,意為噤聲,小丫鬟連忙捂住嘴巴。唐回笑了笑,推門而入。
“小曼,你回來了,正好,來幫我梳頭。”她纖細的手遞過去一隻桃木梳子,一隻手接過了她的梳子,在她如雲的秀發上梳理起來。
一刹那,她覺得有一隻小小的蟲子,鑽進了她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