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臉色漲紫:“我不許!她是什麼東西!肮臟的一灘爛泥,她怎麼配!阿珍,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祖父,就不應該提出來,讓她進入我們家的門!”
“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會答應的,列祖列宗也不會答應的!”
“祖父,您答應我了!”
歐陽老爺子翹著胡子,扶著胸口:“那是你哄騙於我!我絕對不會答應,一個□□進入我歐陽家的陵墓!”
歐陽珍苦澀的問:“如果我一定要呢?”
“你敢!”老爺子拍著桌子:“你要是一意孤行,阿珍,老夫就當沒有你這個不孝孫兒!”
這是氣話,歐陽珍從前不肯參加參加科舉考試,一心想寫書的時候,他也這麼說的,那時候,他離家出走了,但還不是因為沒錢,因為沒有能力,因為依靠自己無法立足,所以灰溜溜的向自己求助嗎?
老爺子篤定,這一次也是一樣。這個孫兒雖然桀驁不馴,但心底最是善良柔軟,也最是孝順,不然,他怎麼會屈服自己,決定娶妻生子了呢?
但是,這一回,他預料錯了。
歐陽珍“噗通”一聲,重重跪在地上,對著老爺子磕了三個頭:“孫兒不孝!”
然後,他離開了。
帶著夏梓瑤的屍體,離開了。
蘇州的西山上,從此多了一個墓碑,也多了一個一座房子。
第二天,他那個害羞的新婚的小妻子,就來找他,膽怯的說:“祖父病了,你回去看看他,好嗎?”
他終於還是覺得不忍,於是下山了。可是,這不過是一個計謀,老人家預料他一定會心軟,用這種方法,叫回了他。
“好好和三娘再一起,等你們生了孩兒,我就什麼都不管了。”
孩兒?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他的心已經死了。現在更是被這樣的欺騙深深地傷害了。
“相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小妻子唯唯諾諾,跟在他身後,可憐巴巴的道著歉,“你要是生氣,你就罵我吧,你罵我,會好受一點。”
可是歐陽珍冷酷的看著她:“我為什麼罵你,你跟我什麼關係?”
“相公……”小妻子的眼淚流出來。
他隻是心情不好,隻是對自己遷怒,他是自己的丈夫,她應該讓他開心起來,小妻子這麼想著,便越發的對他好起來,可是,他越發的對她厭煩,甚至到後來,避而不見。
“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她流著淚問。
“沒有。錯的人是我,我對不起你。”歐陽珍說,這是他難得的,對她這麼心平氣和的時候了。
“錯的人是我,我不該屈服於祖父,不該娶你為妻,不該耽誤你。”
“不是耽誤,你沒有耽誤我,我是願意嫁給你的!”小妻子辯解道。
“是嗎?”他不置可否,“可是,你嫁給我不會幸福的。”
“為什麼?”她咬著唇,委屈的問。
“我不會愛你,永遠不會。”
這就是原因。她心知肚明,卻不肯死心的原因。
一個月後,歐陽家有人拜訪,是一個不認識的男子。
見了麵,那男子說:“我受人之托,交給你一封信。”
“誰?”
那男子想起了什麼,含笑說了一個名字“平蘭”,“歐陽公子應該知道的吧?她是從前倚月樓的花魁,和夏梓瑤姑娘是閨中好友,……”
唐回道:“我知道。她找我什麼事?”
男子仔細看了幾眼歐陽珍,他形容枯槁,說不出的頹廢傷感,於是便有些不忍:“平蘭有些事想告訴你,但是,她畢竟身份所限,於是托付了我,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男子從懷裡拿出一份信,交給歐陽珍,然後告辭了。
那封信講了一個故事。說的是一代名妓的愛情。愛上了一個書生,但無奈分開,書生用功名換愛情,她用青春等愛情,但,就在一切即將走向圓滿的那一年,書生的家人帶著一筆巨款,將她贖身,然後送給了一個商人。她著了迷藥,醒來的時候,婚禮都辦完了,若不是以死相逼,那人就要欺辱了她。這不是開始,也不是結束,那富商對女子的美貌念念不忘,但她嚴防死守,始終沒有讓對方得逞。事情發生變化,是在那商人生意失敗,他無恥的將主意打在無依無靠的女子身上,企圖毒害了她,然後侵占她的財產。幸運的是,她識破了毒計,順利的出逃。她心裡對從前的心上人不能忘懷,想遠遠地看他一眼,誰也沒想到,她看到了他迎娶彆人。
於是,她死了。
愛情最悲哀的是,拚儘了全力全力去追尋,卻發現,原本的東西,已經變得模樣。
歐陽珍看完了信,心頭血猛地吐出來。
第二天,他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頭發全白了。
他再一次找到了祖父,誰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這世上,歐陽珍便不存在了,隻有歐陽一夢。
人生如此,黃粱一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