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和任榮長皆是心頭一驚,紛紛看向韓稷。
韓稷沒想到皇上決定將病情告訴賢王和賢王妃,他隻好放下藥箱,翻出自己私下的記錄簿,這個並沒有在太醫署存檔,韓稷若不拿出來,天下無人能知。
韓稷翻到最近的一頁後將記錄簿交給宋九,“這上麵是皇上前兩日換的新藥方,賢王妃若不懂得藥理,那藥方裡用上了砒霜,就知道我用藥之猛,不是重疾不會用上。”
宋九看著記錄簿上的藥方,鼻子酸了,眼眶熱了。
再一頁頁往前翻看,宋九能看到先是三月一張藥方到變成十天一張藥方,用藥上越用越大膽,越用越毒。
榮晏的臉上仍舊有著笑容,他對自己的病情很清楚,卻反而比宋九輕鬆,他歎了一口氣說道:“未做的事還有不少,邊城不穩,太子尚幼,國事繁忙,朝政內憂外患。”
“今日朕將你們二人召來宮中相見,不是要告訴你們這個病情而博得你們的同情,而是朝中能用的人當中朕不信任,如此關乎著國之命運的大事,隻有交給賢王朕才放心。”
韓稷看了宋九夫妻二人一眼,欲言又止,其實皇上的時日還有多少,誰也說不準,指不定就在明日,也有可能就在今日,沉屙宿疾非一日之功。
而韓稷內心的猶豫與彷徨被宋九看了出來,她震驚的看向韓稷,唇巴子動了動,最後也沒有說出話來。
反觀主座上的皇帝榮晏卻反而是輕鬆的,他看著眼前年輕氣盛的大侄兒,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那個時候的他也才坐上皇位,一切都有萬般可能。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一回頭,自己什麼也沒有留下,唯有在活著的時候等來了繼承人,這是令人欣慰的地方。
“朕這病即使是韓先生來治也是治不好了,當年年幼時過繼入宮,年少無知,性子莽撞,得罪了不少宮裡人。”
“後來有宮人在長公主麵前挑唆,惹怒了長公主,有一日,長公主悄悄將我叫去冷宮荒院的水井邊,一把將我推了下去,那年我才十歲。”
說到這兒的時候,宋九察覺皇上自始至終沒有稱呼長公主為姐姐,而是冰冷的狀若旁人的口吻稱呼她為長公主,就這一點就非傳聞中的姐弟情深。
“十歲的年紀,不大不小,朕掉在寒冷的井中,努力浮出水麵,雙手抓緊井壁,指甲流了血也不讓自己沉下去。”
“就這麼泡了一日一夜才被人尋到,救出來的時候朕已經昏迷,唯有那雙手一直保持著抓住石壁的樣子,禦醫治病時都掰不開朕的手。”
“自此落下寒疾,終身未見好,不過這都不算什麼的,朕身上的病也不是因為這一樁。”
一旁韓稷接了話:“皇上曾中二十三種毒,早年前被臣治好了,這些年又中下慢性毒,多年無人調理,積疾身衰。”
連天下毒聖都束手無策了,可見這些毒藥的難度。
當一個皇帝怎麼這麼難,宋九夫妻二人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明明平時見到皇上,九五之尊的威嚴弄是沒有看出半點異樣來。
榮晏抬了抬手,阻止韓稷再說下去,他之所以說出這些陳年舊事,不是要在晚輩中裝脆弱博得同情,而是成為帝王,便是如此殘酷。
而榮晏能在這帝位上堅持得久一些,便能多替年幼的太子多管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