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清淚(2 / 2)

臟死了。那隻看起來玲瓏小巧的腳丫上又有腳汗又有鮮血的,連她自己都嫌不乾淨。章絮見了,被嚇到,以為他發癲,魔怔了,話都沒來得及說便趕忙用手去推他的肩,要他起來。

他傻笑著,樂得自在,輕慢地從章絮的針線包裡取出最細的那根,接著對著火光掛上女兒家常用的絲線,再徑直拿到火上炙烤。光看那模樣,就知道他常做這些事。他還體貼,知道有一言沒一語地陪她閒聊,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看地上已經有一匹死狼,那是你乾的?”語氣輕快,頗有嘉獎之意。

說到殺狼。章絮扭過頭去看那老狼。之前還沒仔細看過一眼,又瞎又盲。這會兒有機會,看見了,才發覺那是一匹大狼。這麼大的狼她也勝了,高興,真高興,眼神亮晶晶,轉回頭便著急著同他彙報自己的功績。就是炫耀,就是來顯擺的,這是她今日唯一覺得驕傲的事情,“對啊!我一個人殺的,厲害吧。”

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些什麼,臉上哭得臟兮兮,快被嚇破了膽子,但就是能仰著頭誠心找他邀功,“可沒有借助你趙野的力量,是我,我章絮,一個人殺的。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說過,我很厲害。”她用手指比了個一,再次強調。

多可愛,不是麼,他很喜歡。男人輕笑,原本擔心得要死的心臟終於能緩下來,好好聽她說幾句。

趙野弄好針線,讓她洗乾淨手配合捏住血脈斷裂的兩端,接著用所剩不多的清水衝洗她的破口,要把裡麵的汙物都衝出來。等準備工作做完,他便趁章絮不注意的時候開始動手縫裂口了,穿針引線,快得嚇人。

要說疼,是疼的,但又沒那麼疼,細細密密的,跟螞蟻咬差不多。她就最開始那會兒覺得嚇人,等縫了兩三針,傷口逐漸收住了,也就不覺得害怕了。

“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她舉著火,看著他手中細密有秩的針腳,忽然問,“你怎麼什麼都會?”

“就是跟在彆人身後看。你們不是常說‘技多不壓身’麼。”男人邊回答邊縫,絲毫不停手中的動作。因為收拾傷口越快後麵好得便越快。他實在擔心傷口養不好要斷腳切踝。但他說完見女人不接話,隨即解釋,“山下我不認識幾個人,隻有多乾活兒才能混進去。再說了,戰場上到處是斷胳膊斷腿的,再笨也要會了,不然哪天自己的胳膊腿沒了,還沒法自救。”

得經曆多少事情才能有這一身的本事,章絮不敢想。她對戰場啊、虢縣以外的事情都是沒想法的,從前隻是聽兄長們說,說征兵隊真的會來抓人,說涼州好幾個郡都起了叛亂,地方青年為了點軍餉充了叛軍,致使家中田地無人看顧,糧價逐年上漲,說了好多……

她以前都是沒想法的。不知道他們在擔心在怕什麼,眼下終於有實感了,能叫眼前九尺二的糙漢拔腿就逃,能要他寧願住在荒無人煙的深山裡。

“你說你不叫趙野?那你有本名麼。”章絮低下頭。一低頭,眼淚就流下來了。這回是清澈透明的,清淚,像林間清泉,像積蓄在樹葉上的朝露。

趙野不知道她又哭了,因為她的語氣裡沒有嗚咽聲,十分平靜。他正一麵收拾兩人的包袱,把它們一樣一樣裝回背包裡,一麵答,“沒有。我這種人不需要名字。”

也是,沒人會呼喚他,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