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管凡人不顧修士的仙君,在凡間名聲極好。如今入了宗門,眾人皆是閉口不言,心有戚戚,仿佛有仇怨般,目露凶光。
裡麵有事情。
而且就和眼前這位“仙人”有關。
他人微言輕,不便多說。
隻能暗暗將此人記下,來日自行打探。
……
天邊烏雲冥冥,雨點細密,隨風拂柳。
宮牆曲深,小徑草濕。
蘭葉星花,雜亂地生長在破敗的宮牆之下。
花瓣乳白細長,不似蘭花舒展,蜷縮卷曲,如紙條疊成的紙星星,花蕊微黃,香氣淡雅。
不知名的瓢蟲從花瓣上起飛。
繞過簷鈴雕瓦,朱欄玉階,悄悄飛入窗欞。
流香沉鬱,筆墨留香。
紙上的蘭葉星花栩栩如生,若有香氣,瓢蟲落在葉子上,感覺有點不對勁,原地打著圈圈。
瞧見來人,顧不得許多,興奮地飛向他。
“仙子在花街出沒?他呢?”
小瓢蟲在他手心,親昵可愛,紅色的背甲明媚絢麗,隱隱有金色閃光。
“不在嗎……”
垂落的發絲遮住了神色。
生物本能,察覺到一絲危險,小瓢蟲不安地拍打翅膀,飛回紙上保持距離。
“算了,是我說過不再強求……去玩吧。”
蕭霖聽到門外聲響,收斂起書桌上的丹青字畫,遊刃有餘地換了身衣服。
他方才去闖皇陵,身體年幼難以控製,不小心驚動了看守。
興許是來搜查的。
“殿下?是我朱怡,外邊有守衛巡查宮內,我把他們攔在門外了。”
小姑娘話中頗為不滿。
殿下雖然所住僻靜,鮮有人知,但再怎麼說也是皇室中人,哪裡是容他們隨意欺辱的!
二話不說就要闖進來,要搜小偷。
這裡隻有殿下一個人,他們不過來保護殿下就算了,言下之意,還把殿下當做小毛賊?
實在可惡!
“彆氣了,我去看看。”
蕭霖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越過門檻,望著湛藍的天空,遙遙輕歎。
沒關係……
這輩子沒有,還有下輩子。
門口簇擁著一群巡視的內衛兵,有人瞧見賊子就是往這邊跑的,此處的人嫌疑非常大。
那個宮女,說不定是同夥。
從沒聽說過,有哪位皇子居住在如此偏僻之地。
“怎麼還不出來?是不是借機跑了?”
“這牆搖搖欲墜,一翻就出去了。”
“要不咱闖進去?”
“再等等,萬一真有皇子,咱們得罪不起。而且說是偷,裡麵什麼都沒丟,實在奇怪。”
“誰大白天偷東西啊,當守衛全是瞎子不成?”
“還真是瞎的,人就是光明正大走進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
那些人說,就像微風輕拂,似有人影一閃而過。他們沒怎麼在意,察覺到裡麵有聲響,這才反應過來不對勁。
那人掀了兩處棺,怪的是裡麵根本沒有屍骨。
隻有衣服,和些許陪葬品。
看棺上刻的記錄,是第十一代和第十三代皇帝,他們都沒大修陵墓,死後在此安睡,以守江山社稷。
皇陵有好幾處。
宮裡祖祠,城外風水寶地,還有天下龍脈之地。
有錢的皇帝一上位就找工匠去龍脈修墓,沒錢的也得拚去城外,那裡風景宜人,常年香火繚繞,紙錢不斷。
少有留在宮裡的。
說是會永遠被困在宮內,連魂魄都無法離開。
可也有迷信的,想來生繼續做皇帝,特意吩咐死後將屍骨留在宮中,以期來世。
“偷骨頭也不可能,那麼短的時間,開棺都夠嗆,還來得及將骨頭一塊不落,完完整整地從衣服裡拿出來?”
“說不定本來就隻是衣冠下葬,真的早就送到風水寶地去享福了。”
“怎麼會?那兩位陛下在位時,可是百年盛世,風評極佳的明君賢主。死後駐守祖祠,乃是忠義孝恩之道,不可胡說!”
“噓!人來了。”
少年如鬆竹勁瘦,矜貴持重,從容自若。
簡樸素淨的舊衣,不太合身,鬆垮略顯慵懶隨意,平易近人。
腰間所掛玉牌,正是身份憑證。
“拜見殿下。”
“不必多禮,所來何事?”
蕭霖淡淡掃過在場眾人,區區十幾人,全殺了倒也無所謂。
殺意已起,細雨蒙蒙,簷滴落響。
遊蛇藏於樹梢,潛走遊移,嘶嘶吐信。
“皇陵失竊,有賊人往這邊跑,不知殿下……有沒有見到可疑的陌生人?”
守衛莫名感到後背一陣寒意,回首看去,都是同僚們,好奇地張望著裡麵破敗的院落。真有皇子住這種破地方?
排除下來,應該是從未聽聞的五皇子?
隻有個名字。
生母不詳,來曆不明,是陛下親自抱回來的。
沒有母族傍身,自然混得越來越差,不曾想,已經淪落到這般境地。
“說失竊,可丟了什麼?”
“這……確實丟了很貴重的東西。”
“我猜猜,屍骨不見了?”
守衛眾人都察覺到不對勁,按刀後退半步,小心問道,“殿下怎知?”
“是我在找東西,沒找到,還得去一趟。”
蕭霖輕描淡寫地承認了,是自己在皇陵中開棺翻找。非但不覺得有錯,還有下次。
他記得,那樣東西在陪葬品裡。
怎麼會沒有呢?
守衛們麵麵相覷,這可如何是好!
他們要找的賊人身份貴重,押回大牢?押到陛下跟前?
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沉默……
“敢問殿下在找什麼?”
棺已開,除了一一核對陪葬物品,還得擇良辰吉日重新封棺。
這次他們看守不利,已然犯下大錯。
再來一次隻能以死謝罪了。
不如這次一步到位,他們把消息稟報上去,全由陛下處置便是。
“覓紅魚。”
氣氛一片沉寂。
“殿下莫不是說笑,此物在仙子手中,怎麼會在皇陵?”
“找不到,我就將所有棺都掀了,再一把火燒掉,保證你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蕭霖似笑非笑,眉眼半眯著,感受細雨撲麵。
濕潤朦朧,心神都平靜許多。
“放心,拿到東西,人贓俱獲,你們大可以將我押到父皇跟前。
走吧。”
他悄悄轉了轉袖中的東西,自顧自地越過眾人,往皇陵方向去。
什麼情況啊這是?
就這麼由著他,再去皇陵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