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兩人把廚房重新收拾乾淨,李嬸正好從餐廳回來。
她放下碗筷,在圍裙上蹭了蹭手背,驚訝地關上櫥櫃櫃門:“少唐,你還學會乾家務了?”
陸少唐:“……”
您這句話的潛台詞,不就是“你過去可什麼都不肯乾”嗎!
陸少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硬著頭皮道:“早就會!我以後天天幫您乾還不成嗎……”
“成成成,”李嬸笑出了眼角的褶子,“我們唐唐長大了啊。”
陸少唐:“……”
神特麼唐唐,公開處刑。
厲戎抽了抽嘴角,忍笑抽了張紙巾擦乾手上的水漬:“嗯,確實長大了不少。”
陸少唐心下一聲長歎:……這日子可真是沒法兒過了。
廚房裡的人數從兩人變成三人,厲戎的“一會兒”就被無限拖延。
畢竟追求厲戎的事兒,陸少唐隻告知了陸語冰,並沒有驚動其他人。
直到眾人告辭離開陸宅,陸少唐都沒再找到實施的機會,忍不住跟在屁股後頭拽厲戎的大衣衣擺:“厲老師,你可不能賴學生的賬啊?!”
“不賴。”厲戎沒有回頭,一隻手捏住了陸少唐作亂的右手腕,“我明天要出差。”
陸少唐愣了愣,就忘了把手收回來:“……去哪兒?”
“海牙,”厲戎在門廊前停下了步子,握著陸少唐手腕的手略微緊了緊,語氣平淡地敘述道,“要去參加一個學術論壇,今晚啟程,大概七天。”
“七天啊……”陸少唐念叨了一遍,回過神來才咧嘴道,“行,讓你欠七天。”
——七天之後機場抱一抱,這聽起來也挺偶像劇的。
陸家人除了在這兒借住的陸少唐和陸焱,其他人基本已經走了個七七八八,屋裡不複先前的熱鬨,隻有樓上還有女人踩高跟鞋的腳步聲。
環顧左右無人,陸少唐抬起空著的左手扯了扯厲戎的領帶結,笑道:“記得想我啊,厲老師。”
“我可是你最衷心的追求者……”
“知道了。”厲戎終於放開了陸少唐的手腕,聲音驟然認真,“回來之後,我們談談。”
陸少唐:“除了戀愛,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厲戎:“……”
厲戎正了正領帶,收回視線:“下周再見。”
當初他因為陸少唐的告白吃了一驚,抓了距離最近的秦知遠詢問,秦知遠說:不能人人都做陸少唐。
這話說得不能算錯。
但厲戎對這九個字的理解,卻一直和秦知遠完全不同。
對過去的厲戎來說,遇見的人都像資料庫裡分門彆類的人物畫像:
多數人是素描,由外貌性格和信息勾勒出線條,形象單薄又平板,概念僅僅局限在“知道”。
少數人是油畫,由各式色塊填好,下筆時需要一定感情,感情讓畫麵滋生想象。
還有個彆是潦草的抽象畫,濃墨重彩、個性飛揚,但也讓人莫名其妙,摸不著頭緒,每一幅都是資料庫裡獨一無二的異類。
最後一類裡的代表人物,毋庸置疑是陸少唐。
從十幾歲開始,陸少唐就是圈子裡“見麵不如聞名”的典型,什麼狂燥叛逆,打架鬥毆,追著林家的小女兒滿街跑,貴婦們茶餘飯後舌根一嚼,消息就流通開來。包括他那對兒出了名喜歡各玩各的爸媽,也多年來盤踞在北城八卦風雲榜的最前頭幾頁。
哪怕是不愛管閒事的厲戎,都對陸家的情況有幾分了解,可見陸家在北城八卦界,地位何其超然。
但厲戎很早就知道,傳聞不可儘信。
做了陸家的家教後,流言中的內容就更被他依次否決推翻。
陸少唐確實脾氣臭,但也不會真和為他好的人杠上;這孩子也確實挺喜歡撩架的,但能被他撩上的,不是嘴碎,就是真做過對不起他的事兒。
何況他高中時誤打誤撞偶遇過兩次陸家的小霸王,每次都是紅著眼眶委委屈屈的兔子模樣,手裡捏著字跡歪歪扭扭的情書,還要藏到彆人找不見的地方,又倔強,又好強。
——那可絕不是什麼“冷心薄情”、“六親不認”的樣子。
即便人都是會變的,厲戎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陸少唐就像一棵被磚石攔住了出路的小樹苗,枝乾或許會歪歪扭扭,卻絕不會變成貼地招搖的爬藤。
厲戎第一次見到陸少唐,是在高三放學回家的路上。
那時候陸少唐在同齡人中已經很有些名氣。
他打架不要命,因此不容易打輸。
還是秦遠昭先從秦知遠嘴裡聽過了這個名字,才當笑話似的講給了厲戎聽。
“一條小瘋狗,”秦遠昭順著頭發如此形容,“你說這孩子得憋著多少事兒,才能這麼不知道疼?”
……
那天,這傳聞中的小瘋狗大約是剛跟什麼人約了一架。
他拖著步子,在胡同口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厲戎騎著單車經過,忽然聽見有人喊:“喂——”
他就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發現路燈下杵著個還沒發育的瘦小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