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反倒詭異吧。
厲戎笑了笑，挑了個模樣好看的蘋果開始削皮：“好。”
厲老師相貌出色，氣質卓然，削蘋果也比彆人多幾分雅致。
但陸少唐看著不滿意：“你變了。”
“怎麼？”厲戎頭也不抬。
陸少唐長眸一眯，幽幽地歎息一聲：“你過去還關心我飛得累不累，現在就隻給我一個冰冷的‘好’。”
“……”
嗯，這是病中例行鬨脾氣。
厲戎搖搖頭，把削好的蘋果在玻璃碗裡切成小塊兒，用牙簽紮了一塊兒送進陸少唐嘴裡：“先把身體養好。”
他話音頓了頓，又道：“這一次不一樣了。”
……
陸少唐嘴裡又被塞了一塊兒蘋果，表達工具就隻剩瞪得老大的眼睛。
厲戎神色溫和，輕輕揉了揉他的發頂：“這次不會再有人逼你做決斷，所以想做什麼就去做。”
“你想做回陸設計師，想要拿回所有你得到過的榮譽，那很好，我們可以慢慢來。你想做回陸家的少爺，過幾年逍遙日子，也沒有什麼不可以，那也很好。”
“少唐，彆被過去的事困住。”
北城雨後的第二天，通常都是大晴天。
陽光透過窗紗照進來，曬在陸少唐不安分探出被子的腳上。
陸少唐機械地咬著嘴裡蘋果，甜味很快充斥整個口腔，這味道還帶著蘋果花特有的香氣。
而後厲戎用食指蹭掉了他唇邊的一點水漬，低聲道：“也不要著急。”
“你現在二十歲，那就按二十歲的日子過。你還有很長的時間去思考人生要怎麼走。”
“等你重新想清楚了，無論你想做陸總、陸總監、陸少……我都會陪著你。”
“把那些擔子都放下吧。”
——這是厲戎真心想說的話。
失而複得，有時是人生最難承受的大喜。
厲戎重新擁有了陸少唐，也就難免去設身處地思考陸少唐的心情。
失去的至親重新回到身邊，經曆的風波或許能消散於無形，過往的愛人以最熟悉的姿態回到身邊。
這未免像餓的久了，卻突然在眼前擺滿了滿漢全席。
陸少唐想把能彌補的事情都做好，厲戎完全能夠理解。
但厲戎想要陸少唐過得好。
這是他如今唯一想要的。
***
前世厲戎和陸少唐的再會是在陸家失勢後的第一個冬天。
那是兩人都始料未及的一次見麵——至少對厲戎來說是這樣。
鼎盛案從三月起頻登頭條、鬨得全國沸沸揚揚，直到八月陸家破產清算完畢，風波才逐漸被網民遺忘。
厲戎那段時間恰巧不在國內，對鼎盛案的了解也就隻有新聞與社交網絡上的眾口一詞。
然而回國後的第二天，他就在大馬路上撿回了一個醉酒醉到人事不省的陸少唐。
陸少唐這人酒量淺、酒品還好得很有限，
他在點單時給賀子琛發了消息讓對方來接人，卻在人還沒到之前，就徹徹底底醉成了一灘爛泥。
陸家出事之前，他陸大少是北城各家夜店會所裡的貴客。
哪怕獨自喝得多了，也無非是被扶進單間休息。
但商人無利不起早，見風使舵的本領都是一等一。
厲戎和幾名朋友路過那家L字打頭的會所門口時，恰好就撞見領班帶人把落魄的陸少扔了出來。
——以這一位爛醉的樣子看，被人撿屍怕是都隻能認栽……
秦遠昭第一個注意到厲戎腳步的遲緩：“認識？”
“嗯。”厲戎輕輕歎了口氣。
厲戎攔住了秦遠昭想要上前查看的步子，視線一轉，落回友人臉上：“你們先進去，不用等我了。”
“行吧，”秦遠昭不再多問，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厲高僧救人一命，勝造——”
厲戎淡定地給了他一腳：“快滾。”
酒吧街入夜吵鬨，行人也多。
當務之急，還是把人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厲戎蹲下身，仔細的看了看陸少唐被塵土蹭臟的側臉，五官還是同幾年前一般的張揚精致，卻分明帶了些被磋磨過的沉鬱氣息。
實在是……吃過了家門內的苦頭，又吃足了家門外的苦頭。
厲戎壓下心底泛起的詭異情愫，皺著眉頭把人抱了起來。
幾乎同時，陸少唐唇邊忽然溢出幾個□□般的字眼。
厲戎俯身下去，卻隻聽見了第一個：
“回家……”
但陸少唐沒有家了。
誰都知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