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川猶豫了一瞬要不要這時候出去把蟲屍收了。但她這會出去肯定會被來人撞見。萬一來的人是來淺水潭取水的,看到她把水潭搞成這樣,肯定又要惹出點事來。想到這裡絡川的身體往草叢後縮了縮,決定還是等來人走了後再去取蟲屍。
她剛藏好,水潭另一頭已經有了動靜。
來的是個男修士,他穿著無憂門的門服,腰間懸掛著一塊東玦宮弟子的腰牌。但看不清是外門弟子還是內門弟子的。
這人,修長高大,步履堅沉,自帶一種冷傲孤清,孑然獨立於天地間的氣勢。
可偏偏他一張臉長得普普通通,仍在人堆裡都泯然眾人的那種,與他周身的氣度格外不配。
絡川心想,要麼這人本來就長這樣,但根本不在乎容貌,要麼他就是用什麼方法改換了容貌,不想被人認出來。後者的可能性居多,總之這人奇奇怪怪的。
當那人站到水潭邊時,看到水麵上一片蟲屍,卻麵不改色地蹲身,將袖中的手伸入水潭中。
那是一雙長得比他的臉好看數倍的手,關節間錯落有致的凹陷,恰到好處在手背上凸起的暗藍色血管,就像雪原上穿過的一條河流,沉靜而美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雙手上現在沾滿了血。
濃鬱的血腥味在手入潭後散發開來。他雙手交錯著搓動,平靜無瀾地將手上的血跡漸漸洗淨。那些蟲屍無數次地被水流滌蕩開,又漂流回來,觸碰到他的手掌。但這人對此熟視無睹。他在意的隻是那些被他洗掉的血跡。
許是覺得自己洗乾淨後,他將手伸到眼前看了看,又從懷裡掏出一方帕子仔細地擦拭一番。
絡川把這些儘收眼底。心想,這人行事詭異,說不準是修真界的哪個邪修混進了無憂門,剛才殺了哪個宮裡的弟子才沾了一手的血。無憂門還真是倒黴啊,先是被她用永夜封靈陣殺了個長老,放走了妖聖,現在還有人人喊打的邪修混進來殺人。
可絡川並不打算管。
一來,她看不透眼前人的修為境界,橫豎是打不過,運氣差點可能還會被一起滅口。二來,她來無憂門時日尚短,隻把這當做一個暫時的棲身之所,說不定哪天就走了。隻要這邪修不去害林炎那幾個,她管他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多她等下回荒地那裡,跟劉樂山提幾句這邊有點不對勁。
那也算她仁至義儘了。
要說絡川最盼著什麼,那可能就是這人趕緊擦完手走開,她好去撈蟲屍。
她還指望著靠這些蟲屍去對付鋸子藤。
絡川再回神時,卻發現一柄木劍橫在了她麵前,並有人喝令:“抬頭。”
腦中百轉千回著各種脫身的辦法,絡川緩緩抬頭。
當她與這人對視時,她看到眼前男修的眼神一頓。
便是這一頓,讓絡川有了幾分詫異。
看這人的眼神,他似乎認識自己。
即便不是認識,那可能也至少是見過自己的。
“你躲在這意欲何為?說。”
男修手裡的木劍並未退後,仍舊逼在絡川的脖頸處。聲音雖平靜無波,但言語間全是對她的不信任。
絡川垂眼看了看這木劍。
很是普通的一把劍,可以說和這男修的外貌一樣普通。
感覺就像是隨手拿刀斧削出來的,粗糲的劍身,極鈍的劍鋒,甚至連劍柄上的毛刺都沒磨平。
隻有人間普通人家的小孩子,才會對這種木劍感興趣。
便是跟玩具一般的一把木劍,卻被這人緊握在手裡,有了淩厲的氣勢。
絡川麵上一片茫然:“師兄你在說什麼?我好端端地躲在這草叢裡偷懶睡覺,結果被你吵醒。我還沒問你,你倒是先問我了。”
無憂門的弟子幾乎都以勤奮好學為榮,像絡川這樣明目張膽說自己在躲懶睡覺的,還是頭一個。
這人愣了愣,錯眼看向她身後被她坐得塌下去的矮草叢,確實像是在這睡了很久的樣子。
“西璿宮的,怎麼跑這來?”他繼續盤問。
這個水潭雖說還在東西邊界,但約定俗成之下,基本上已經被劃做東玦宮的地方。
“無憂門難道不是所有弟子的無憂門,哪有什麼東西之分?莫非以後外出遊曆,見人便說我是西璿宮的,你是東玦宮的,分如此清楚?”絡川覺得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