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9)
後周史載:正元三年,惠帝立舒家之女婉怡為後,舒婉怡體弱早夭,帝追封其敏聖皇後。敏聖皇後薨,帝甚哀之,位四十載再未立後,後葬之皇陵,與惠帝同穴矣。
後周野史則載:敏聖皇後薨於阻,屍身不知所蹤。惠帝尋其四十又六年,終未見其蹤,憂憂而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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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皆知,鎮國將軍府舒小將軍生性風雅,雖是武將,但也頻頻出入花樓酒肆,雖常覆麵具難見真顏,但出手闊綽嘴又甜,依舊很受姑娘們喜歡。
京城上下,舒樂最喜歡去的就是照月樓。
要說這照月樓雖是花坊,但的確端的比其他花樓高上許多,其中姑娘們琴棋書畫樣樣不缺,又都善解人意,姿色上乘。
再加上樓內布置典雅,又為客人專門辟出了一層談風賞月吟詩作對之地,因此算得上城內文人才子彙聚最多的地方了。
舒樂匆匆彆了自家老爹,趕到照月樓的時候正是晌午。
花坊內許多事自然不便光天化日來做,也因此白日裡的照月樓顯得冷清幾分,自不複夜晚燈紅酒綠的熱鬨。
舒樂本想和林季同約在晚上,那小廝卻說林季同已經擺好了宴,於是舒樂隻能退而求其次的來了。
照月樓分為三層,一層乃是風花雪月之地,中央設一舞台,等夜幕降臨便有樓內的姑娘上去獻舞,尋歡作樂的酒客也多在一樓。
三樓為包房,供姑娘與客人同歡享用。
二樓便是照月樓最受文人喜愛的談詩論月之所。
舒樂向來不喜文人那一套做派,以往來基本都在一樓瞎幾把撩撩妹子們就回家,這次拖了林季同的福,難得上了二樓。
樓內的小廝自然識得舒樂,一路將他引到桌前。
林季同已經先到了,此時正坐在窗邊,聽聞動靜便回頭看了舒樂一眼,調侃的喊了聲:“舒小將軍駕臨,有失遠迎了。”
此時未到紅火時間,二樓也幾乎無人。
加上林季同選的位置與外間有屏風相隔,舒樂大喇喇往他對麵一坐,給自己斟了一杯溫酒灌下去了,眯起眼道:“客氣客氣,怎敢讓陛下的林愛卿相迎。”
兩人對視一眼,舒樂先笑了,擺擺手道:“林季同,你得了啊。朝中的事兒下朝就過了,這時候還找我麻煩就不地道了。”
舒樂一路打馬而來,本就有幾分熱意,加上又喝了酒,臉上便泛起了一層淺淺的薄紅。
見林季同不答,舒樂斜斜的往窗欞邊上一靠,抱怨道:“還不高興啊?唉,你們文人就是麻煩!”
林季同微微垂著眼瞼,舒樂已經褪了朝服,漫不經心的歪在椅上朝他看來。
那人喝了酒的眼睛水潤柔軟,嘴唇卻紅豔——
絲毫不像是個武官。
倒像是個叫人養在家裡的……
林季同悠悠看了舒樂一眼,又為他斟了杯酒,開口道:“平定西南一事,我是真想與你同去的。”
舒樂將林季同手中的酒杯接過來一飲而儘,隨口道:“拉倒吧,你要真跟我去了,小皇帝那兒以後你往上爬的路子就窄了。”
林季同蹙眉,不讚同道:“樂兄,陛下雖的確與舒老將軍有隙,但你也不必過於擔憂,現在朝中武將缺乏,離不開你與舒將軍的扶持。隻要你回去與老將軍多多商議,讓他以後——”
“好了好了。”
舒樂心道我連舒家哪天出事怎麼出事包括每個人怎麼死的都知道,還要怎麼商議。
他晃了晃酒杯,懶洋洋的打斷了林季同的話,“下朝後不談國事,林兄,我的六音姑娘呢?”
說罷也沒等林季同回答,打了個響指就要叫小廝上來。
林季同也說不出為什麼,但他打心眼裡不願意這桌宴上多一個女人出來,下意識便伸手捉住了舒樂伸出的左手。
舒樂一個響指沒打出來,疑惑的看了眼林季同:“林兄?”
林季同沉著臉一本正經的撒謊:“來時我已幫你問過,六音姑娘今日有客,已經去三樓了。”
三樓便是今夜被人包了的意思。
舒樂有些失望,歎氣道:“好吧,今日怕是沒耳福聽六音姑娘的琴了。”
林季同見舒樂放棄了,心下終於滿意,將銀筷遞與舒樂,溫聲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快些吃飯吧。今天點的都是你愛吃的。”
舒樂接過筷子,這才往桌上瞅了兩眼,高興道:“還真是!嘖,還是林兄你懂我,那我就不客氣了!”
舒樂嗜辣如命,以前的好幾個世界最後都由於種種需要和諧否則便會增加疼痛並且對生理功能造成不適的原因,總之他已經許久沒吃過這種滿足自己味蕾的菜肴了。
舒樂非常感動,在心中跟係統表達自己的願望:統統,我覺得為了以後能每天都吃這些菜,我願意放棄探尋小同同的象拔蚌!
係統:……
係統憂心忡忡,沒有回答。
因為它總覺得,剛剛林季同看舒樂的眼神——和以前總想要強行用象拔蚌懟舒樂的許多人很像。
舒樂呼哧呼哧吃了兩碗米飯,順便掃蕩了一桌子的菜肴,心滿意足的摸了摸肚子,站起來笑眯眯的對林季同道:“多謝林兄的款待,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林季同也隨著舒樂站了起來,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回宮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