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歡(40)
舒樂這個手機號對業內公開, 一般打電話來的什麼人都有,一時間他也不好改口翻臉。
再加上舒樂這個人本來臉皮就足夠厚, 歸根結底也沒覺得這句話有多不能入耳。
他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 飛快的想了想後對電話那頭的人道:“您是哪位?不好意思啊,剛剛和男朋友在打電話,還以為是他撥回來了。”
如果是圈內人,自然會立即借著這個台階下來,開始新的話題。
而電話那頭的人卻偏偏保持了和剛才一樣的沉默。
那種幽靜到了骨子裡的, 帶著血腥味的沉默。
氣溫漸漸升了上去, 麵前的一杯杯五顏六色的刨冰因為過熱的溫度開始融化,化成了不同顏色的溫熱糖水。
舒樂本就乏泛可陳的耐心在等待中一點點消耗殆儘。
他隨手取過一隻草莓味的刨冰喝了一口,化成糖水的杯中帶著點隱約的苦澀,在味蕾上一點點沾染開來。
舒樂抿了抿舌尖, 終於開口道:“您如果還不說話, 我就默認您是打錯了。”
“既然如此, 那我先掛——”
就在舒樂的耐心崩盤,準備不客氣的掛電話時。
對麵的人總算開了口。
“男朋友是誰?”
舒樂愣了一下, 突然發現這聲音還真是非常熟悉。
但不知是不是由於通話距離太遠, 電話那一邊傳來的聲音稍微有些失真,也沒了以往在他身邊時的清亮和開朗。
反而,在話尾的疑問處顯出幾分壓不住的沉鬱和陰鷙。
也許是因為沒有等到舒樂的回答, 電話那邊的人竟然重新又問了一遍:“男朋友是誰?鬱清麼?”
舒樂歪歪斜斜的靠在椅背上, 有些頭痛的捏了捏眉心。
這句話已經問得相當不客氣了。
雖然兩個人之前在一起的時候……
唉, 行吧。
作為無緣無故單純為了腎和刺激, 最主要是為了自己的不負責任的舒樂長長歎了一聲,難得有耐心的又緩和了語氣:“裴紹之,你彆這樣,我已經知道你解約的事,同樣的,我們已經分開了。”
裴紹之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
他的聲音顯得越發幽沉,略微一停頓後才一字一句的道:“所以是他替代了我的位置,是麼?”
“無論是你身邊的,還是本該屬於我的那個角色的。”
舒樂:“……”
估計是出於最後的一點點憐惜,舒樂實在不忍心告訴裴紹之就算現在沒有鬱清,可能以後也會有其他人。
年輕真摯的情感很好,隻是可惜了他偏偏距離年輕的季節過了太久,連一絲真情都拿不出來了。
而且——
而且。
舒樂仔細揣摩了一下,發現裴紹之這句話說得實在是令人遐想極了。
新的大電影選角是風玨傳媒內部的會議資料,在公開發布會之前絕不會讓除了工作人員的任何外人所知。
更令人疑惑的是,鬱清分明是今天早上才跟他確定下來了要接替這個角色。
不過幾個小時的光景,裴紹之便早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是為什麼?
但無論是因為什麼,一種莫名其妙不知從何而來的不安全感在某一個瞬間悄無聲息的順著舒樂的脊椎骨一點點爬了上來。
浸透他的衣衫和皮膚,向心臟伸出一點點攀爬。
舒樂在路邊攤的塑料桌椅旁坐直了身子:“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也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相較剛才的一退再退,此時舒樂的話語裡帶著濃重的質疑和猜忌:“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保密狀態的內容的?”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細微的空氣流通聲在電話中麻木的傳遞。
“……嗬。”
最終先沉不住氣的是裴紹之。
一直都是裴紹之。
他那頭的似乎有了什麼事,先是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一段陌生語言的對話。
不是英語,舒樂蹙著眉湊近手機仔細又聽了聽,的確是他沒有接觸過的語言。
短暫的對話很快結束,裴紹之那邊的人似乎又走了出去。
電話那頭再次恢複了如初的安靜。
裴紹之收起了剛才的那一聲笑,可也沒有正式回答舒樂的問題。
反之,他拿著手機站起身,從桌前向窗邊走了幾步。
窗戶靠海,外邊便是金燦燦的沙灘和一望無儘的碧藍色海水。
此時陽光正好,視線可以看的很遠。
在水天交接之處,一處小小的島嶼出現在目光所望的儘頭。
那般孤獨而無依,卻美得讓人心向往之。
偌大的落地窗邊早已經架好了特質的望遠鏡。
裴紹之嘴角擒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低頭順著高倍望遠鏡的鏡頭向那個島的方向望去。
望遠鏡的鏡頭中,島上的一切儘入眼底。
在跳動的斑駁光影中,早已經修建好了精致的三層小洋房和十分彆致的花園相映成趣,靜靜的停駐在孤島上,等待著主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