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曲(35)
果然,他就知道——
強行出門真的是要遭天譴的。
如果能再給舒樂一次機會, 他一定好好的窩在家裡開直播掙錢, 絕對不去搞這些亂七八糟的麻煩事。
舒樂沒有抬頭, 而且非常快速的向旁邊挪了一步,準備找準機會先溜為敬。
然而還沒能溜出一步,就被站在對麵的那人伸出手, 死死的擒住了手腕。
舒樂:“……”
嘖,被抓包了。
舒樂偏過腦袋瞅了眼自己很快就被勒出了指痕的手腕,認真又仔細的觀察了半天, 才確定不是自己的手腕在發抖。
而是拉住他的這個人在顫抖。
舒樂抿了抿唇,再次努力的試了一次發現的確掙脫不開,於是隻能皺著眉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措辭如何才能避免尷尬。
而就在舒樂還沒醞釀好詞語之前,身前的人已經再次重複了一遍:“舒樂, 是你嗎?”
舒樂在內心翻了個白眼。
——可不就是我?
——怎麼著?看我沒死很失望啊?
然而抬起頭之後的舒樂卻露出了一張笑嘻嘻的臉。
他慢慢的掀起眼皮,去看站在麵前的這個人。
距離兩人上一次的見麵已經是五年光影。
如今四目相對, 卻像是恍如隔世。
隔的世間情愛成仇,相愛成殺。
舒樂看不出來時光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哪些痕跡, 隻好多瞅了顧安晏兩眼。
接著十分難過的發現, 他也沒看出顧安晏有哪些變化。
沒有明顯變老, 也沒有變高變胖。
如果非要找出一點變化的話,那應該是眼神比以前變得更加深邃了些。
又或者說。
也許這種眼神才是顧安晏一直以來所具備的。
是他舒樂看錯了人,自然也怨不得彆人。
舒樂歎了口氣, 用自己空出來的那隻手硬生生將顧安晏的手給撥拉了下去, 又向後退了一步, 悠然道:“如果我說不是,你信嗎?”
顧安晏立即便道:“不信。”
舒樂:“既然不信,那你何必跟我又再確認一遍?”
顧安晏似乎被舒樂這個問題問的愣了一下,好半天後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舒樂,又收回了視線:“因為……我想叫叫你。”
“樂樂,我已經很久沒有喊過你的名字了。”
顧安晏的目光直直的看了過來,落在舒樂麵無表情的臉上。
他硬生生的用嘴角擠出了一個笑,看上去像是哭,又像是真的無比高興:“你是接到調令,提前回來了嗎?”
調令?
舒樂愣了一下後,搖了搖頭:“如果你指的是陛下特赦的詔書的話,抱歉,我沒有收到誒。”
顧安晏神色一變。
舒樂本就已經是戴罪之身被判處離開首都星。
流放之人,隻要一天不得宮中皇帝赦免,一天不能重新返回這裡。
若是私自逃回,將直接以死刑論罰。
而此時此刻,舒樂卻正站在這裡光明正大的說話。
顧安晏甚至還記在舒樂臨走的前一天,他還特意調出了帝國的憲/法綱要,一個字一個字的對著上麵的條條框框看下來。
然後便整整一晚都沒能合眼。
自勝利之日起,帝國的新政一向靠攏民心。
正因為如此,隻有被徹底否定和罪行嚴重的公民才會被判處流放。
銷毀光腦,吊銷資料庫,刪除和這個人一切有關的信息。
可是縱然如此,人腦的記憶卻依舊無法抹去。
反而在慘淡的時光中越發深刻。
直至輾轉反側。
顧安晏發現自己甚至連一句威脅都說不出口,他看著麵前的舒樂,唇齒顫抖了半晌,輕聲道:“那你是……怎麼回來的?”
當然是拜你的好兄弟兼忠實的暗戀者的福呀!
舒樂歪了歪腦袋,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顧安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笑嘻嘻的道:“怎麼?問出來之後,還要去告發我一次啊?還是準備把帶我回來的人一起拉下水?”
長期的流放生活嚴重的摧殘了舒樂的健康,就算現在已經努力保證飲食均衡和營養,也依舊沒能補上多少。
而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在說話的聲音裡。
舒樂說話的聲音小而細弱,帶著明顯的中氣不足。
哪怕此時是笑著的,卻仍舊讓人覺得心疼。
雖然他剛剛說出的話明明句句誅心。
顧安晏僵在原地,一時間竟然分不清自己是被這句話裡的刀子刺得生疼,還是因為麵前的舒樂而心疼。
薄薄的襯衫在舒樂的身上顯得寬大無比,透過前襟的兩顆紐扣,甚至可以看到襯衫下舒樂還穿了一件打底。
可哪怕這樣穿,肩膀也還是單薄的像是一被緊握就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