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的孩子?
此話一出,李秀色頓時震驚,下意識朝那硎屍看去,卻見它正奮力掙紮著身子,似想朝她撲來,獰笑不堪。
李秀色一瞧見他那汙穢神色,心中那股氣又湧上來,顏元今瞧在眼裡,嘖道:“彆急,一會兒今今劍借你,叫你親手挖了它這雙眼睛。”
說著,又打量起硎屍身軀,津津有味道:“那兩隻手不是碰過你?也需得砍了,不然順道將兩腿也卸了罷,剛好做個人彘。”
李秀色腦中不由自主現出他所描繪場麵,血腥異常,殘忍至極,頓時一個激靈。雖說她不喜下流變態,但若要她這般操刀屬實也下不了手。
她見這廣陵王世子越說越離譜,聲音還有幾分不合時宜的高興,連忙適時打岔,將話題引回去道:“世子,您方才說它是僵腹子,僵屍不是……”
她話頭有些猶豫地頓了頓,難以置信道:“又如何能生下子嗣呢?”
“即便可生,它們是同何人……”李秀色說著,腦洞大開:“莫不是僵屍界也與常人一般可自行婚配?”
眼見她開始亂猜,顏元今一麵將目光落至硎屍身上,一麵道:“冥*婚總聽說過罷?”
李秀色一愣,隨後點了點頭。
她提起這甚是反感地皺起眉頭道:“據說有古人常迷信風水,將死去的少男少女並骨合葬,結下陰緣,一稱冥*婚,又稱‘搭骨屍’;也有乾脆替死人尋配偶,將活人與之做婚配,簡直愚昧、荒唐至極。”
顏元今本隻是隨口問問,照理說尋常官家小姐怎會了解這些陰間事端,又聽她語氣憤慨,似是對此舉極為不滿,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而後道:“是如此,不過除了活人與死人作配,還有一種世人不儘知的,便是將活人與僵屍作配。”
“活人與僵屍?”
廣陵王世子今日似乎難得存了幾分罕見的耐心,居然好心地繼續給她解釋起來:“將活人穿大紅婚服活埋於僵屍坑中獻祭,舉行合婚祭,以此消解其怨氣。犧牲一人甚至數人,以求家宅、村莊、甚至城縣安寧。”
李秀色驚道:“這、這未免也太慘無人道!”
“人道?”顏元今冷笑:“能想出此等事來,早便不配為人。”
他道:“不過也並非所有種類的僵屍都接受婚祭,唯有暫還未生出凶氣、初初化僵者可因此被鎮壓。於是一些愚昧無知者,便聽信堪輿師言論,為一己私利,屢屢便做出這般下作之事。”
李秀色難以置信:“他們將人活埋……然後讓那可憐之人再與僵屍生孩子?”
顏元今道:“換句話說,叫借胎生子。”
“屍氣渡入其人還未冷卻、尚存一絲生氣的軀體之中,混人血形成僵胎,待足月後,硎屍便可破肚而出,此便為僵腹子。”
李秀色難以想象,更心情複雜,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升起一股寒意。
廣陵王世子在一旁道:“此類僵腹子出生後,會自動穿上‘其母’的嫁衣。”
他拿劍尖挑了挑麵前那具硎屍的袖口:“這一件,應當便是當年那位可憐之人的。”
“上頭毫無紋飾,一是因新娘早已心如死灰,想來她必是出生窮苦人家被迫獻祭,她家人也多半沒心情替要‘出嫁’的女兒縫製多精美的衣裳;二是準備匆忙,看樣子那場婚祭辦得極為倉促。”
說完,還不忘評價道:“不過他們祭的那具僵屍應當沒什麼用,本就掀不起何風浪,不然怎麼會生出這麼個蠢東西。”
李秀色看向硎屍身上的外袍,又瞧見它額前花鈿,以及麵上的胭脂裝黛,腦中忽而冒出一位腰肢纖細的新娘,也穿著這樣大紅色的嫁衣,化著這般鮮豔喜慶的妝容,隻是頰上依稀有兩道哭乾的淚痕,在歡天喜地的敲鑼打鼓聲中,沉默地被眾人送進棺材,抬進坑中。
她身旁是另一具沉睡著僵屍的靈柩,岸邊圍了一群嘴裡念叨著古怪咒語,外貌平常、卻內心蠢惡如鬼之人,一邊跪著給僵屍磕頭,祈求它憐憫眾生,一邊急急忙忙地指揮身旁人挖土埋坑。
大片大片的沙土朝著新娘砸來,她起初還瑟瑟發抖,卻又倏然認命,直到再無生息,隨著絕望與恐懼一同被埋進地底。
李秀色心中忽生出一股無儘的悲憫,甚至還有些惡心,恨不得乾嘔。
一旁的廣陵王世子沒再管她,隻彎腰看那硎屍的雙眼,不知想起什麼,低聲道:“這世間紅眼僵屍並不多見,唯有生來便是僵屍者,雙眼才是紅的。”
硎屍本還在一臉色相地盯著李秀色,聞言將目光移至了顏元今身上,它似乎早已放棄了掙紮,眼神古怪地看了他片刻,似嗅出了什麼氣息,赤紅的雙眸倏然亮了一瞬,直勾勾地回望向他如琥珀之色的雙眼。
很快,陰沉的地洞中,便傳來一聲詭異而纖細的“咯咯”笑聲,不男不女,駭人萬分。
李秀色瞧見硎屍喉間震動,不由吃了一驚,大聲道:“它會笑!”
不僅會笑,還居然會呼吸!
李秀色這才回想起之前這東西貼在自己身後時那渾濁的氣息,雞皮疙瘩再度起來,她心中奇怪,便在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中顫聲問道:“世子,是因為它自人胎中生出,所以才身姿具備血肉般柔軟,還擁有尋常僵屍沒有的氣息麼?”
顏元今偏頭看她一眼,這醜丫頭倒是機靈。
不過沒等他點頭,已聽得麵前那尖細的嗓音響起:“美娘子,這般關心我,是要做我的新娘子嗎?”
那聲音宛如幽靈,空靈萬分,鬼語般從四麵八方湧來,可分明又是因那硎屍喉間發力。
李秀色愣愣聽著,險些咬了舌頭。
它它它、它還會說話?!那它方才半晌為何始終一聲不吭,耍他們玩麼?
廣陵王世子看上去卻無甚意外,隻道:“美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