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王世子這一回沒好心去攔,那紫瓜便結結實實栽到了地上。他低頭瞧她一眼,方皺起眉頭,卻聽硎屍在旁不住嘶叫道:“殺了她,我要殺了她!我要喝光她的血!”
它渾身布滿血光,胸口處因受了一刀正有大團大團的鮮血湧出,皮囊好似泄了氣,身子不住朝下癟,見顏元今至始至終未理會自己,便忽然又換作一張變態的笑臉,深吸口氣道:“你聞,她的血味,那樣香甜,正飄在這空氣中呢……快,快給我喝上一口!”
顏元今不耐煩地冷笑:“你覺得你有命來要求我?”
硎屍舔舌:“小郎君彆生氣,倘若你不願意,我也可以分你一半,這樣罷,我讓你先喝,如何?”
廣陵王世子沉默一瞬,目光定在它身上:“你剛剛說什麼?”
硎屍忽而捂住嘴,“啊”了一聲:“是我忘了,你現在應當對這味道不敏感,也沒有**。”
它故作疑惑:“要如何才能有**?”
又恍然狀咯咯道:“曉得了,待你這雙眼也變成紅色,便會有了罷?”
顏元今笑了:“我是不是跟你說過,言多必失?”
“我隻是好奇,小郎君並非婚祭而生,身上留的也儘是凡人之血,為何會落得同我一般下場?”硎屍笑道:“總歸我現在快要死了,不如在此之前,解了我心中疑惑?”
顏元今輕哼道:“你算個什麼東西。”
“那便有些可惜了,”硎屍慢條斯理地扭了扭脖子,似在整理自己淩亂的發絲,繼續道:“不說也沒關係,反正揭了皮囊,你與我沒什麼不同,那我便在陰曹地府,等著看小郎君的好戲罷。”
它說著,又看向暈倒的李秀色,嘖嘖道:“可憐的美娘子,還不曉得身邊那位才是個不人不鬼的東西呢,看來我今日是嘗不到你的滋味了,不過彆擔心,他可以。”
“我等著,等著他一口一口,將你喝乾抹儘,嘶。”
它聲音幽然,舔舌道:“想想,還真是羨慕……”
話未說完,便有一陣淩厲風聲,今今劍正正穿過硎屍喉嚨,不耐煩地掐斷它所有言語,劍身上布滿七星銅錢,隻聽一聲轟鳴,瞬間燃起烈火,刹那之間,紅衣惡鬼麵目猙獰,尖叫聲被火團吞沒,身軀也於熊熊火光中灰飛煙滅。
沒給硎屍任何反應的時間,頃刻間讓它化為齏粉,捆綁其的銅錢鏈隨之落地,發出清脆聲響。
廣陵王世子輕巧收鏈,腳底輕輕碾上粉末,冷笑道:“陰曹地府?怕你還沒那個資格去。”
他說完話,忽覺身後發出了簌簌聲響。
扭過頭去,卻見是那紫瓜的腦袋微動了動,顏元今眸色一暗,湊近去看,卻見李秀色歪著頭,雙目緊閉,似是還暈著。
他雙眼眯起,抬腳輕抵了抵:“醒了?”
李秀色身子隨著他動作輕晃,看樣子毫無反應。
顏元今沉著的心放了下來。
倘若她醒著,那方才的話她指不定都偷聽了去,如此的話,這個人是留不得了。不過看她眼下睡得跟豬似的,應當不會有這個擔憂。
他收回腳,目光卻沒能從她身上移開。
甚至稍稍彎腰,饒有興趣似的,認真地打量起她。
她臉色蒼白,唯獨額角的胎記還如往常顏色暗沉,那胎記乍一看像隻蟲子,但此刻細細觀察下來……嗯,更像隻蟲子了。不過之前總覺得這蟲子惡心,許是最近看久了,倒也勉強可以忽略過去。
倘若她臉上沒有胎記,會是什麼樣子?
廣陵王世子自她光滑的額頭、畫得亂七八糟的眉毛、算不上濃密的眼睫毛一路看過去,最後定在她口脂快蹭沒了的嘴唇上,非常不客氣地下了結論,果然還是很一般。
視線下滑,看向她白皙的脖頸。
那畜生說她的血很香。
顏元今也不知為何腦中會回想起這句話,他盯著她的脖頸看了半晌,似乎能依稀見著下方的青色血管。他定神看著,忽而發起了呆,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方才它還說,他會一口口,將她吃乾抹淨?
真是笑話。
地上躺著的李秀色便在這時腦袋忽而朝這一邊歪過來,如同故意一般,恰好擋住了她露出在外的脖頸肌膚,也讓發呆的廣陵王世子稍稍回了神。
“……”
她不是暈了?為何腦袋還在動?她到底暈沒暈?
他抬手推了推,便見李秀色身子隨之一晃,剛歪過來的腦袋又歪了回去。
顏元今古怪地看她一眼,並未多想,隻將視線挪到她還殘留黑血跡的唇邊,這醜丫頭強行衝破了蠱毒,眼下應當是損了心肺,受了內傷。方才她刺硎屍那一劍時,著實叫他吃了一驚。照理來說中了屍蠱的人斷不能還殘存自身的意識,為何她可以?莫非是因為她擁有比常人更堅強的意誌?還是因為她有何特殊的身份?
可她不就是一個正五品家的女兒,還能有什麼特殊?
她處心積慮接近他、討好他,一次一次狗皮膏藥似的黏上來,又是為什麼?難道說就因為喜歡他?她就這麼喜歡他?
可她是不是沒有腦子,要知道除非太陽打西邊升起,除非他瞎了廢了,不,哪怕瞎了廢了,他也死都沒可能喜歡她。
他不屑一顧地打量李秀色好一會兒,目光不經意落至她耳垂上的耳釘處,也不知為何,靜靜看了半晌後,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了一摸。
他曾經也這樣偷偷摸過那個東西的耳釘。
思及此,廣陵王世子先是一愣,眼神中很快閃過一絲厭惡。
恰在此時,指腹不小心觸到了什麼軟軟的物什,定睛看去,卻小姑娘的耳垂。隻一瞬,他便有如碰到什麼刺一般收回了手,再迅速起身,抬腳對她踢了踢,端出幅凶神惡煞的模樣,語氣惡劣道:“暈夠了沒?”
昏迷的人自然不能回答,廣陵王世子問完似也覺得自己好笑,正在此時,卻忽覺身遭一陣晃動,叫他腳下也不禁晃了一晃。
四周紛紛掉下石塊,牆體脫落,地勢搖晃。
顏元今心頭一跳,此洞為硎屍所設,硎屍一死,這個洞怕是要塌了。
他抬手一試經脈,見輕功已然恢複得差不多,正欲踮腳,瞧見地上的李秀色,便又大發善心地用銅錢鏈利落地將她整個身子一卷,扛在臂彎,飛出洞中。
出洞瞬間,身後轟隆隆一聲巨響,漫天硝煙,徹底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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