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出現了個生麵孔,是月阿柳的弟弟月阿三。
他再度尋來,憐惜姐姐現狀,便決意要自己偷偷將那孩子抱出。隻要將孩子帶走,阿姐自也不會在此處多待。
隻可惜當夜翻入顧景留房中,沒能得逞,反倒被路過的幾位家丁抓住,家丁誤以為是小賊,又見他掙紮不服,便拳打腳踢了一通。
顧惜之聞訊而來,冷眼問道:“你是誰?”
月阿三渾身作痛,自嘴中吐出一口血來,並未作答,隻啐罵他道:“你這個畜生!”
家丁見他對主子出言不遜,又要棍棒相向。
便在此時,遠處急忙跑來一個踉蹌身影,混亂中上前便一把抱住傷痕累累的月阿三,背部生生替他挨了一棍。
顧惜之心中頓時一驚,大聲道:“住手!”
家丁們這才收了手,發現來人竟是柴院的月娘子,一時間心中猜測萬分,竊竊私語起來。顧惜之麵色更是一黑,先是瞧了她匆忙得連外衣都來不及披的模樣,又見她緊緊護著那男子,心中忽升起怒火,冷笑道:“原來他是你的人?”
月阿柳忍住疼痛,點頭道:“是……他是來尋我,因不識路走錯了院,還望、還望公子饒恕。”
月阿三咬著牙,似乎想說什麼,卻被阿姐輕輕一掐。
顧惜之角度看來卻是他二人越抱越緊,他盯著那男子俊逸的麵容看了片刻,冷聲吩咐道:“送去官府。”
月阿柳急道:“公子!”
顧惜之看她一眼,沉聲道:“倘若將他隨意放了,豈不是日後人人都可隨意進我顧府放肆,要知道,他方才闖入的是阿留房內,月阿柳,倘若他真傷了阿留,你可也會這般護著他?”
月阿柳一怔,方沉默片刻,便聽顧惜之冷道:“你便這麼相信他。”
又笑了笑:“但我不相信。阿留是我獨子,婉然千辛萬苦所生,怎可讓他置於危險之地?”
他說著,朝家丁們眼神示意:“把她拉開。”
月阿柳硬生生被拉扯了開去,眼見阿弟要被下人們拖走,她阻攔不得,隻得追上顧惜之求情,一派跟進了書房,央求道:“公子!我求你,你便饒了他罷……”
顧惜之坐上桌邊,不緊不慢地拆封了一卷新的宣紙,沾上墨,一邊寫字,一邊道:“你先告訴我,他來府中,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抬頭看她的臉:“為何要尋你?”
月阿柳一愣,吞吐道:“這是……這是奴婢的私事。”
顧惜之笑了:“私事?何為私事?你一個婢子,何來私事可言?若我沒記錯,你賣至我府中為婢時簽的可是死契,絕無出府結親的可能,更不被允許與外男私通。更何況——”
他瞧了她頸間銅牌一眼:“彆忘了自己下等族的身份,你以為那男子生得好看便是好人,便會真心待你?還是說,你挑了個與你身份相等的,他也大字不識?”
月阿柳麵色漲紅,不可置信道:“公子,您這話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那也比你暗通款曲來的要好!”
月阿柳道:“我同他如何,您為何這般激動?我不過一個下等奴才,奴才的事,公子又何必這般操心!”
顧惜之急火攻心,怒道:“我為何不能激動,你既已是我的人,阿留又是——”
言至半途,驟然一僵,頓時收聲。
月阿柳在氣頭上,似並未聽懂他說什麼,隻覺麵前是個瘋子,她終於深吸口氣道:“公子,我阿弟確實與我出身相同,也確實大字不識,可他早將這牌子丟了,如今活得坦蕩光明,也脫離了下等族身份,公子隻瞧不起我一人便好,還望莫要出言侮辱於他。”
顧惜之手中筆瞬間落在地上,訝道:“阿弟?”
見她未答,他沉默一瞬,似是終於冷靜下來,眉眼染上歉疚,問道:“你背後的傷勢如何?”
月阿柳抿唇,未吭聲。
“那一下打得很重,你稍等,我這有些傷藥……”
他說著,拉開桌旁櫃門,卻不想從中掉落出個什麼,月阿柳下意識望去,卻見是一眼熟的布娃娃,陳舊萬分,娃娃背後的鋒線被拆開,半張布條抖落出來。
她趕在顧惜之之前,將它撿了起來。攤開那布條上,是依稀可見的“阿繡”二字。
她手心稍有些顫抖,腦海中頓時一嗡,想起片刻前他情緒激動所言,猛然抬眼道:“公子……這物什,為何在你這裡?”
顧惜之一怔,神色瞬間慌亂,支吾道:“我……”
月阿柳眼眶漸漸紅了,顫聲道:“公子,您方才那句‘我已是你的人’,又是什麼意思?”
見他悶聲不吭,她忽而自嘲一笑,低頭摸了摸那布偶,輕聲道:“公子可知,我為何給他取名叫阿繡?”
顧惜之依舊不言。
“因我一無是處,大字不識,除了繡工,便再也沒拿得出手的東西了。”她喃喃道:“我取不出那般意境好聽的名字,我也不敢當麵喊我給他取的小字,因我怕他討厭。”
顧惜之終於皺眉開口:“景留他……”
“景留?”月阿柳緊緊盯上他的臉:“公子,我隻說‘他’,並未說指的是‘景留’小少爺。”
見他渾身一僵,她頓時笑容慘淡,宛若喂歎:“原來,你竟是什麼都知道。”
她神色倏爾猙獰:“你竟然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