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誒”一聲:“這便飽了?”
廣陵王世子什麼話也不說,踹開了身旁擋路的凳子,轉身兀自上了樓。
陳皮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又見李秀色一臉懨懨地低著頭,料想兩人方才應當是鬨了不快,正要說些什麼,忽聽李秀色長長地歎口氣,而後從懷中掏出兩張符紙,抬頭朝他遞來道:“這是衛道長贈的遮息符,有防飛僵探息之能,我給世子他定不會收,勞煩小哥轉交。”
陳皮聽她簡單介紹了番符紙作用,寶貝地揣進了袖中後,方才好奇問道:“李娘子,您方才同我家主子說什麼了?我怎的瞧他麵色有些奇怪。”
“沒什麼,”李秀色心中也有些鬱悶:“隻是似乎將他惹生氣了。”
自打白日這李娘子誇過自己,陳皮內心便對她頗有好感,見狀不忍,便寬慰道:“主子一向如此,喜怒無常的,娘子莫要掛在心上。”
李秀色望著樓梯口消失的人影一眼,搖了搖頭:“是我的過錯,太自以為是,心急逾矩了些。”
她說著,又想起什麼,忽又問道:“陳皮小哥,月圓之事,除了你我,還有何人知曉?”
陳皮聞言卻是麵色一變:“娘子方才該不會在和主子聊昨夜的事罷?這、這可是大忌,我勸您一句,今後還是莫要多問了,若是再問,主子定會同您翻臉的。”
又道:“據我所知,您應當是第一位知曉的小娘子,主子能不怪罪,已是待您特殊。要知道,以往也有人瞧見了主子秘密,還是一府中多年的下人,主子當夜並未追究,第二日撞上那下人試圖朝外人嚼舌根,當天便命人拔了他舌頭將人丟出府了。”
“舌頭拔了?”李秀色當即一個哆嗦,她原以為那花孔雀素來隻是嘴上厲害,卻不想還真能做出這般殘忍之事。
“可不是。”陳皮瞧見這小娘子果然嚇得不輕,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語重心長道:“旁的我便不多說了,您心中記著分寸便是。”
說完,稍行了禮,上樓去了。
*
是夜,明月高懸,萬物無聲。
廣陵王世子熄了燈,躺在床上,閉目半晌,卻無絲毫睡意。
他睜開眼,望著床梁。
——“你這般痛苦,應當是生病了罷,為何會生病呢?”
為什麼會病?
他長睫輕扇,狹長鳳眸光色晦暗,自嘲般笑了聲。
沒一會,腦中又冒出紫衣少女明亮如星的雙眸,一瞬不瞬看他道:“因為是朋友,所以不能不關心您。”
他輕嗤。
誰同這紫瓜是朋友,誰要她關心。
不屑地微闔上眼,眼看便要入夢,夢中那雙亮眸卻倏然間於他“眼”前放大了數倍,直直湊到他麵前,仔細一看,竟還有些水光,輕聲道:“世子,你不能咬我。”
畫麵急轉,是他將少女壓在牆邊,神誌不清就她頸間貼上去,輕輕啃咬著。
不敢咬得重了,便慢慢地一下接一下,明明沒破,血香味還是就著他唇舌,一路細細蔓延至肺腑。
而後再自渾身血液,一瞬衝上大腦。
顏元今猛然睜眼。
……瘋了。
顏元今,你當真是饑不擇食,想喝血想瘋了罷。
他隻覺得詭異,煩躁地翻了個身,正要閉眼再睡,忽聽後方黑暗中穿來極輕的一聲——
“咚。”
陰風襲過,似有一隻手,正輕輕叩著牆。
他掀了掀眼皮,眸色一閃,低聲道:“出來。”
*
李秀色今夜睡得極好。
許是累著了,很快便沉沉入了夢想,正夢得亂七八糟,忽聽耳旁一聲清晰的:“咚——”
她翻了個身,自夢中抽離了幾分神思,砸了砸嘴,欲繼續睡,卻忽而想起什麼,身子一僵,猛然睜眼。
“咚、咚、咚。”
寂靜之中,麵前的牆壁一下接一下,聲音突兀而詭異,似有人在不厭其煩地、慢慢地輕捶著。
李秀色背後一涼,腦中忽而回響起小二說的:“倘若聽見有捶牆聲,萬萬記得裝睡,不可睜眼。”
她來不及思索為何明明有了遮息符還會被飛僵找上,隻覺心下砰砰直跳,用力緊閉雙眼,一動不敢動,更是一刻也不敢睜開。
“咚、咚、咚。”
捶牆聲如鬼魅囈語,駭人幽幽,令她心間煎熬,冷汗涔涔。
忽然,耳邊又傳來“沙沙”的一聲。
後方壓下一片陰影,似有什麼人慢慢靠近。
那身影停在了床邊,於黑暗中直直站著,正對著她側躺裝睡的身子,靜靜凝視著她。
李秀色眼睫輕顫,連呼吸都跟著有些細微的抖,她將藏在被褥下手,哆哆嗦嗦朝著側腰摸索過去,卻不想摸了個空,心下頓時一咯噔。壞了,那桃木棍呢?莫不是昨夜丟在雪洞裡了?
她暗暗咬了咬牙,隻好轉而又去摸符,摸出懷中一大堆符紙,正思忖哪個摸上去像是更有用些,忽覺床榻一輕,床邊瞬間凹下去一角,似有誰慢慢爬了上來。
等等。
爬上來?!
李秀色此時想死的心都有了,隻覺它越靠越近,她深知再不能坐以待斃,深吸一口氣後赫然睜眼,正於黑暗中對上一雙煞白的眸子。
那僵屍歪著腦袋看了看她,而後用力齜了齜牙。
李秀色頭腦一嗡,嚇得魂飛萬裡,想也未想,便將手中符籙“啪”一下朝它腦門貼了上去。
便在此時,房門“砰”一聲忽被誰一腳踹開。
門外,青鸞色衣袍的廣陵王世子手中提溜著一個隻有半人高的、渾身煞白的小僵屍,看見李秀色床上還被她定著一個後,緊張的神色迅速褪去,而後嘖一聲道:“你倒是還有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