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宮中離開後,顏元今並未直接回王府,而是先去了一趟順天府。
順天府尹趙達光正在院中聽著小曲兒,聽聞廣陵王世子駕到,戲班子都未來得及遣散,便跌跌撞撞迎了出去。
“世、世子,今日怎有空親自來了?”
顏元今懶得同他客套,隻隨意掃了眼院中抱琴唱至一半的伶人,懶洋洋朝正位上一坐,又慢條斯理地剝了粒花生米丟進嘴裡:“怎麼停了?繼續唱啊。”
趙達光站在一旁,一臉汗顏。青天白日作公時辰在這不務正業地聽曲,說出去本就是讓人詬病的事,這下倒好,偏偏還被這小世子撞上了。小世子什麼人物,若是在禦前隨意提上一嘴,參他一筆,他這烏紗帽隻怕都保不住了。
他結結巴巴道:“這些都是今日閒來無聊請來的,下官這就將他們散了,散了散了。”
廣陵王世子輕嗤一聲:“你膽子不小。”
趙達光一哆嗦,也不敢答,隻敢給身旁衙役使個眼色,讓他們抓緊將那些伶人帶走。
院子不多會便空了下來,趙達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得轉移了話題,試探問道:“殿下今日可是又有事吩咐下官去做?”
顏元今瞥了他一眼,似也沒有要繼續追究的意思,隻又剝了粒花生,在指腹捏了一捏:“是有話要問你。”
趙達光忙道:“世子但問無妨。”
“除了我家主子,”陳皮在旁替主子發話道:“這幾個月還有誰派人在此處庫房查閱過都中女子的籍冊卷宗?”
趙達光一愣,思索道:“這、除了殿下……似乎,再沒有旁人了罷?”
話音方落,烏紗帽處便被什麼東西一彈,直接將那官帽彈飛出去,掉至地上。趙達光嚇了一跳,這才看見腳邊滾落了一粒花生米,正是廣陵王世子方才剝的那一顆。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顏元今說話倒是慢條斯理的,就是聲音有些冷淡,震懾力十足。
趙達光連忙將帽子撿了,抱在懷裡,神色苦了下來:“量世子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誆您哪。那卷宗,確實沒有人——”
眼見廣陵王世子斜睨過來一眼,他話頭當即一收,磕磕絆絆道:“下官好好想,好好想一想。”
他愁眉苦臉想了半晌,嘶了一聲,對左右衙役道:“你們快好好想想,最近有沒有人來這調取查閱過都城女子的卷宗?”
兩名衙役紛紛搖了搖頭。
趙達光道:“世子,您看……”
話未說完,卻聽一名衙役道:“查閱卷宗的不知,倒是庫房有人去過。”
顏元今掀了掀眼皮:“誰?”
“好像是城南王大人派的手下。”
趙達光眼睛一直:“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顏元今睨了他一眼,這個府尹素來在其位不謀事,沒曾想疏忽到這個地步,連誰去過庫房都不知道。
衙役道:“大人不記得了?當時您給了手令,允了那手下進庫房後便出門聽曲——”
趙達光嚇了一大跳:“閉嘴!說那麼些就行了,多嘴什麼!”凶完衙役,又立馬一臉諂媚地對廣陵王世子笑道:“想起來了,確實有人去過庫房,查閱的什麼便不得而知了。”
“城南王大人。”顏元今問道:“哪個王大人?”
“王甫熊員外。”
顏元今點頭:“這個名號倒是沒聽說過。”
趙達光道:“世子竟不認得他麼?他可是那謝國公家的表親。”
原來是謝寅那家夥的親戚,怪不得這趙達光準許那什麼員外手下進出庫房,想來也是看了謝國公的麵子,有諂媚攀附之心。
廣陵王世子輕嗤一聲:“什麼阿貓阿狗本世子都要認得麼。”
“下官並非此意……”
陳皮問道:“庫中可有關於這人的資料?”
趙達光搖頭:“王員外原是方州人士,來京不滿一年,有關王家的籍冊卷宗還未遷過來。”
顏元今點了點頭,既然此處沒有,就需再想些辦法查查那王甫熊的底細,總之這一趟不算白來,鎖定了一個懷疑對象。他辦完正事,起身便要離開,行至門前時忽又想起了什麼,腳步一頓,退了回來,吩咐道:“去庫房將欽天監監正李譚之一家的卷宗尋來,我要看看。”
陳皮先是一愣,而後忙道了聲“是。”
廣陵王世子在場,順天府的衙役辦事自然更快,沒一會兒便將李家的籍冊呈了上來。
陳皮翻開兩頁,在李譚之等的資料上匆匆掃了過去,終於在最後一頁,瞧見了李秀色的名字。
顏元今屈指叩了叩桌麵:“念。”
“青山人氏,排行第,方氏所出,庶女。”
“生來麵有胎記者……”
廣陵王世子眉頭一皺,冷道:“這個劃了。”
趙達光站在一旁,麵露菜色,壓根不敢發話,衙役隻得乖乖遞上筆墨。
陳皮依言劃去後,便聽主子道:“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