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墜上綁的紅繩已經褪色,木祁想了想,從櫃子裡翻出一根紅繩,把舊編繩拆開,給吊墜換了新繩子,連著吊墜一起放進了衣服口袋。
既然要去參加葬禮,老人家專程給的遺物還是隨身帶著好。
岑縣沒有機場沒有高鐵,木祁買了綠皮火車臥鋪。晚上出發,要第二天下午五點才能到岑縣火車站。木祁簡單帶了兩身衣服,裝上可以用來防身的鑰匙扣急忙出了門。
火車硬臥十點熄燈,木祁躺在狹小的上鋪連翻身也困難,但上鋪的好處,是不會有人來打擾她。她平躺著,探進外套口袋的手不自覺地摸上了吊墜,指腹描摹著盤龍的紋樣,凹凸不平的木雕質感讓木祁稍微感到安心。
她盯著上方的金屬板,安靜地等待零點的到來。昏睡不醒也有好處,等再次睜眼,她隻用坐五個小時的車,就能到達目的地,不用吃那十幾個小時的舟車勞頓之苦。
火車哐哧哐哧在黑夜中穿行,十二點,木祁像往常一樣昏睡過去。
*
通常,木祁隻要睜開眼,時間就會跳到第二天正午,她再繼續過自己的生活。得病一年,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人生每天都會消失十二個小時,比彆人少活一大半。
但是今天好像有什麼不一樣。
今天睜眼,她沒有回到火車上鋪,也不在自己的公寓,而是獨自站在一片陰沉的霧裡,腳下是完全陌生的土地。
木祁一時間有些無法適應。
什麼情況?
前方傳來鬨哄哄的人聲,聽覺和視覺回歸身體,像是意識歸了位,身邊的霧氣迅速褪去,木祁這才發現周圍全是人,嘈雜的聲音吵得她腦瓜子嗡嗡地疼。
她快速打量周圍,發現這裡完全不是她熟悉的世界,像是褪了色,目之所及全是灰蒙蒙一片。
正前方是百丈的鋼鐵高牆,隱約可以見到高牆內部插入雲霄的黑色建築,冰冷莊嚴,天上烏雲翻滾,像暴雨的前奏。
而她的身後,是望不到邊的荒蕪,泥土翻起,蒼蠅圍繞,廢棄的磚瓦木頭堆成小土包,成了一個個垃圾堆。
木祁感到一些不適,鼻腔中的空氣像是混滿了灰塵和劣質驅蚊水味,令人作嘔。
這是夢?她已經許久沒有做過夢,而且感官如此真實。
有人跑過她身邊,木祁被重重撞了一下胳膊。緊接著,一隻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膀,推著她往前走,木祁回頭一看,是一個消瘦的男人。
那男人見木祁東張西望,出言警告:“認命吧朋友,這次上供你被抽中簽了,走走,趕緊去報道。”
“什麼簽?”木祁思維停滯了一秒。
“又來了,總有想耍賴的人。”那男人嗤笑一聲,拍木祁的頭,像是在拍菜市場的豬肉。他說:“我們七等人,怎麼都逃不出被吃掉的命運,也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彆,這周大家都投你票,隻能怪你運氣不好,是吧?”
木祁儘量不讓自己表現得太疑惑,她解析過很多懸疑電影,明白一個真理:在未知的環境裡最重要的就是冷靜,要是她此時大喊大叫,恐怕活不過兩分鐘。
男人的話裡有很多信息,木祁腦子轉得飛快——這個世界不是正常的文明社會,人分等級,她是七等,七等人要投選出被吃掉的人。
等等,吃掉?被誰吃?現在人類已經被登記到食譜上了嗎?
木祁低頭去看自己的著裝,灰撲撲的麻布衫套在身上,像是乞丐,她一邊走一邊彎腰將褲腿撩起,看到膝蓋上有一片瘀青。
白天剛撞的,還是紫色的淤青。
這就是她的身體,頭發長度都相似,披散在胸口,沒有紮起。
可是衣服著裝都不同了,男人也認得她,也就是說,在這個幻境裡,確實存在著她這樣一個人。
木祁按了按瘀青,不動聲色地放下褲腿,深吸了兩口氣。說實話,她很害怕,害怕得心臟怦怦直跳,手心都在冒汗。
這應該不是夢境,淤青很痛,五感很真實,夢境大多是潛意識根據經曆見識編造的產物,但這個地方這些場景,木祁從未見過。
謹慎的心性讓她升起一個念頭,這不是夢境,她可能是穿越了,不能隨意作死。
起身的時候手掌滑過衣服口袋,木祁伸手探進去,摸到了那枚吊墜。
吊墜有問題。她已經一年沒有做夢,今天剛拿到吊墜就發生了怪事,她無法忽略這一點。她立刻丟掉吊墜,發現所處環境沒有任何改變,丟在地上也沒用。
木祁隻好不動聲色撿起來又放進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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