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走廊上微弱的燈光,林夕看見了他抬起來的手腕上,綁著一條細細的,黑色的繩。
門開了,小男孩一語不發的往前走,一頭撞在林夕的膝蓋上。林夕正想讓開,卻看見那小男孩腳步不停,十分機械地邁著步子,但是因為被林夕擋著,他看上去就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樣。從敲門到現在,他就像是一個機器人,隻會按照規定的程序動作。
林夕讓開了身子,那小男孩也不管林夕,兀自走進了房裡,打開了櫃子,拿出一件熨燙好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就又走了出去。
林夕想了想,決定跟上去。
她將日記本塞進自己的風衣裡,手裡握著上膛的手/槍,悄悄跟在了小男孩的背後。
小男孩抱著衣服,那褲子的一角拖在地上,冷不丁絆了他一腳,讓他直接摔在了衣服上。但是那小男孩仿佛不知道疼痛為何一樣,爬起身,抱著衣服,又繼續往前走。林夕跟在他身後,看著他上了五樓,在一間房門前站定,她才跟著停下了腳步。
小男孩開了門,抱著衣服走了進去,她想,那應該是他的房間了。
林夕耷拉下肩膀,這才發現五樓和他處不同,偌大的五樓,竟然隻有孤零零的一間房間。
林夕正在思考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樓梯口處卻傳來了十分耳熟的聲音,那稚嫩的男童聲有些尖銳地叫道:“我聞到小老鼠的氣味了!茜茜姐,塔塔哥,她在上麵!”隨即嘈雜的腳步聲傳來,約莫有三個人。
林夕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等她回過神,她已經打開了房門躲進了屋裡——她寧可麵對那沉默的小男孩,也不想麵對外頭的惡魔。
林夕一時衝動,在恐懼的驅使下闖進了房間,但是等到她進了房間,卻又突然後悔了。
房間裡還有人,或者說,房間裡本來就屬於另一個人,那個小男孩隻是來送衣服的。
那戴著黑色繩子的男孩將疊好的衣服塞進了櫃子裡,便自顧自地繞開了林夕,朝外麵走去。透過門扉,林夕能看見那貓耳男孩牽著那個被她砸破頭的女惡魔就站在外麵,獸類的豎瞳死死地盯著她,卻又好像因為某種忌憚而不敢上前一步。
仿佛貓咪不慎闖入了老虎的領地,出於獸類的本能,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門關上了,林夕僵硬著脖子緩緩扭回頭,就看到這處格外精致的房間裡,那個坐在書桌前背對著他的男孩。
白襯衫,黑長褲,一頭乾爽的小碎發,一個清瘦的背影,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
卻讓外頭那些瘋狂的惡魔望而止步。
能讓惡魔如此忌憚的,不就隻有更可怕的惡魔嗎?
林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窒息,她背靠著牆壁,死死地握緊了手/槍,卻已是進退不得。
前有虎,後有狼,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絕望?而且林夕分明記得自己的子彈命中了那個名叫“塔塔”的少年的腦袋,那個叫“茜茜”的女孩也被她砸破了頭。她以為她殺了人,甚至為此而崩潰失措,但是方才看他們的模樣,卻又分明還行動自如。
這怎麼可能呢?難道這些魔鬼,真的刀槍不入甚至能死而複生不成?
如果連子彈都無法傷及他們分毫,那她還能怎麼辦?
向神明祈禱?但她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地獄裡,神明又何曾眷顧過她分毫?
渾渾噩噩中林夕不由得想到了那些死人的下場,她有些絕望地想,與其在活著的時候被人撕成碎片,或者是被削去了四肢放在床邊當偶人,還不如現在就一發子彈了結了自己,至少死得不會太痛苦。
林夕的精神在緩慢地潰退,桌子前的少年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竟回過了頭來。
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