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孤兒院(7)(2 / 2)

祈禱室的牆壁上刻著浮雕,沒有長著純白翅膀的大天使,沒有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救世主耶穌,隻有簡簡單單的一架十字架,代表著愛與救贖。而那身穿神父服飾的人背對著大門,跪在十字架前,他雙手合十,低著頭,弓著腰,姿態如同禱告的懺悔者。

從日記以及收集到的線索來看,林夕一直認為神父是一位上了年紀和藹可親的長者,她怎麼也沒想到,神父居然是一位身量看著不超過十五六歲的少年。他背對著他們,背影瘦削而又單薄,那溫醇如水的聲線,聽起來也帶著少年特有的清冽。

少年口中讚美著主的慈悲,林夕卻從他跪在地上的姿勢裡讀到了絕望,以至於她不敢出聲去打斷少年的禱告。

一曲終了,寬闊的祈禱室內重回寂靜,那少年卻長跪不起,他身後那被燭光拉長的影子裡,透著戚然的悲涼之意。

直到被那過分莊嚴的氣氛震住而忍不住止息的林夕呼出一口氣,那少年似乎才從自己的世界裡蘇醒。他緩緩直起腰身,從地上站起,那一身神父的祭祀服長得迤邐及地,但是卻並不會顯得臃腫,反而襯托出少年修長纖細的身形。

“這麼晚了,還不睡嗎?”他的嗓音清淡溫柔,咬字的韻律自有一種古典的優美,“若不安眠,明日便無心欣賞清晨的曦光了。”

他轉身,站在十字架之前,朝著林夕和零的方向望來,神情溫柔,眉目有光。

林夕想,她或許知道傳說中的天使是什麼模樣了。

她長這麼大,再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人了——他擁有著被神明所偏愛而精心雕琢的臉,每一個細節與棱角都被打磨得精致無瑕,近似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他漆黑的發一如子夜,仿佛沉眠於夜色中的精靈,一雙眼睛卻是再豔麗不過的紅色,躍動著近乎極致的靈動之美。

他身穿著一身深紅色的神父服飾,衣服上繡著金色十字架的紋路,厚重得一如時代濃縮的剪影。如此壓人的顏色,穿在這個不過十五歲的少年身上,卻如酒如詩,如一本寫儘滄桑的傳記故事。

他偏首望來時微微勾起的唇角,似是垂憐,似是悲憫。

這樣一個仿佛被神所鐘愛的精靈,當他用那雙豔紅色的眼睛凝視著你的時候,都可窺見海洋般博大的包容與深邃。

哪怕再怎麼警惕的人都會在他麵前卸下心防,再怎麼罪大惡極的人都會跪在他的腳邊懺悔自己的罪過,祈求神明的寬恕。

他就站在那裡,用那雙眼睛靜靜地凝視著林夕,神情是不變的溫柔與悲憫:“你叫什麼名字?我的孩子。”

林夕覺得這個少年對自己的稱呼詭異極了,但是誰會忍心拒絕這樣一個溫柔的人?於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林夕。”

“lin……cil。”少年咬字的發音似乎有些奇怪,但是林夕來不及思考這個細節,便見他溫柔一笑,用一種仿佛詠唱聖歌般的語調,輕聲說道,“黑夜降臨此地,將這裡化為了絕望的地獄,高築的牆阻擋了罪惡,奪走了希望,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不知道。”林夕神情微僵,乾巴巴地回複道,“我醒來,我已經在這裡了。”

說到這裡,林夕有些急切地望向少年,略帶期翼地詢問道:“我是無意間來到這裡的,我並不是這裡的人。請問,你……您知道離開這裡的方法嗎?我們想離開這裡,拜托您告訴我們出口在哪裡,好嗎?”

林夕的情緒激蕩之下,說話的音量也微微拔高了些許,但是少年卻並未因此心生不悅。他隻是用那種如父親凝視著孩童般的目光看著林夕,慈愛中又透著不加以掩飾的憐憫。林夕話音剛落,便聽他說道:“孩子,你不能出去。”

林夕微微一怔,是“不能出去”,而不是“你出不去”。

“我們都應當死去,將絕望永遠留在這裡。”少年依舊笑意溫存,眉目間帶著殉道般的決然和堅定,“不能離開這裡,不能將絕望帶離此地,地獄的火焰會將人間焚為灰燼,死亡的陰影從此如影隨形。撒旦的天平上,力量與悲傷始終持平。”

林夕沒聽懂,但是她突然間恍然大悟,這個醫院裡果然全部都是神經病,哪怕長得再好看,那也是個神經病。

“林夕,神父說的是什麼意思?”零歪著頭,麵無表情地詢問道。

“什麼意思也沒有。”林夕也麵無表情地回答道,“中二病的邏輯思維你不需要懂,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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