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鬆了口氣,心裡最後的負擔也消失了,於是他也笑了。
——他不知道女人的眼睛、聲音還有雙手,都是被那個人毀了的。
那個男人給女子下了情蠱,情蠱帶來的熾烈的情感與女子的本性產生了衝突,她為了抵抗這種感情而身心俱疲,體內因為控製不了她的感情而躁動的蠱蟲鑽破了她的五臟六腑。她在極致的痛苦中不停嘔血,直到將那具本就是苟延殘喘的皮囊榨乾,她直到死,都沒有再回應過那個男人一分一毫。
那個愛了她大半輩子的男人瘋魔了,他找來了道門的法器困住了女子的靈魂,他要她哪怕是死都無法擺脫他,哪怕是死他們都要在一起。
他沒能如願,他落入了十八層地獄,而她徘徊在人間。
那個男人沒有輪回,他在地獄裡選擇了魂飛魄散,詛咒她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他說,他要她痛,痛到哪怕忘卻了一切也依舊會在生命終結最後一刻想起他給的痛。這樣,他就滿足了。
……
林夕:“……”
林夕雙目失焦,一副被慘痛的現實打擊得靈魂出竅的模樣,嘴裡無意識地呢喃道:“……難怪我會背負這樣凶惡的罪孽,還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呢……我擦,這女人是有多倒黴才會被另一個大凶命格的人看上?”
以魂飛魄散作為代價詛咒另一個靈魂,換在其他人身上肯定是做不到的,不然這世界上也沒有這麼多冤屈和罪孽洗刷不清了。
但是如果詛咒的這個人是凶魂呢?而且還是前所未有的凶險陰煞之魂,他以散去怨氣魂飛魄散作為代價而立下的詛咒,這世間又有誰能破解呢?
林夕捂住心口,覺得自己有點心絞痛,還好那個人死了,不然說不定她現在下場會更淒涼也說不定呢。
但是宋雯之前的調侃她是真的信了,尼瑪,喜歡她的果然都是變態,這換在彆人身上誰傷的起啊?!
林夕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有心想說些什麼,卻發現故事還沒有結束。
那個困著女子靈魂的法器被一位道長帶走了,那是一位白衣翩翩,以秋水為神玉作骨的白發道長,他神情如覆霜雪,冷若百尺寒冰,目斂陰陽,似有星辰在眼中流轉。困著女子的法器是一枚額飾,道長用這條法器束起了白發,帶著它和法器中的靈魂一起行走世間,看儘了事態變遷,看儘了人世繁華。
道長問女人:“可是悟了?”
女人笑得溫柔,她說:“道長,你知道冤魂厲鬼為什麼始終不入輪回,不得始終嗎?”
道長說:“因為他們放不下。”
女人說:“是啊,因為放不下,他們被害得家破人亡,一無所有地慘死之後卻還要化作冤魂看著仇人們幸福,你說,他們怎能放下?”
道長不置可否,他說:“判定一個人的是非功過是陰曹地府和十殿閻羅的指責所在,世間的一切不公會在死後得到審判。”
“那那些放不下仇恨,無法進入地獄的人呢?”
——“在人間腐朽,直到飛灰湮滅。”
女人聽完,又笑了,她繼續說道:“道長,我終究隻是個癡人,因為經曆過,所以我知道這有多痛,所以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林夕吃瓜圍觀這兩人的談話,她覺得這個道長有些眼熟,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裡眼熟,但是比起這個,她更好奇女人口中不得不做的事情是什麼。
然後林夕看到了。
她看到這個道長帶著法器在遊曆人間的過程中遇見了一個大凶亡魂,那是一個村子裡的童養媳,被人販子賣給了她的夫君,成了家庭裡的奴隸,公婆丈夫對她動戈打罵不說,臟活累活也全部讓她做,一輩子活得豬狗不如。本以為人生也不過這樣了,誰知道她的夫君居然和村裡的一位寡婦勾搭成奸之後誣蔑她跟彆人有私情,村民們活生生地打斷了她的腿,打殺了她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最後還將她浸了豬籠,讓她在無儘的怨恨和痛苦中死去。
道長找到這個女人時她已經完全瘋魔了,她的怨靈趴在丈夫居住的屋子窗外尖叫抓撓,卻不能對陽界造成分毫的影響。
道長神情冷漠地看著女人深藍色的靈魂擁抱了這一縷漆黑的怨靈。
“輪回往生吧。”女人的靈魂顏色變得深邃,她抬手輕輕點在怨靈的眉心,絲絲縷縷的怨氣順著手指化入她的魂魄,“吾替汝之恨,怨其而死。”
“汝舍下今生,遠望來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