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白裙子的美麗校花,天天就圍著安各打轉。
穿著美麗的白色長裙,用那把嬌滴滴的嗓子在看台上喊她“安哥加油”,喊得圍觀的男生又酸又羨慕。
——啊對,“安哥”這個綽號,就是從那個女生開始的。
楊蘭蘭,從高中開始黏著安各打轉,從高中開始就“安哥”“安哥”黏黏糊糊地喊她,最終喊得安各朋友圈裡的同齡人都會打趣幾句,叫她“哥”了。
……安各本人並不喜歡這個諧音梗,倒不是因為彆的,她是真覺得“安哥”聽上去不夠可愛,想要一個可愛的昵稱。
熱愛逛動物園看豹子吃棉花糖的追星少女,想要個可愛點的綽號怎麼啦。
……然而,其他人就算不叫“安哥”,也不可能把安各劃進可愛區域。
但畢竟無傷大雅,她也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和朋友翻臉,就算了。
更何況,除了楊蘭蘭,其他人也不常叫這個綽號,頂多見麵時打趣幾下。
正式的場合也不可能出現這種稱呼,員工就更不可能……
所以無所謂了,楊蘭蘭小公主愛叫就叫吧。
……所以憑什麼她能被大家叫“小公主”這麼可愛的昵稱,她就不行啊??
唉。
歸根結底,楊蘭蘭的家族很有分量,哪怕是礙於生意場上的關係,安各也不可能因為一個私底下的小昵稱和楊家的小公主計較。
性格使然,從高中時代時應對楊小公主的黏糊糾纏,安各一直寵著縱著,睜隻眼閉隻眼。
麵對楊蘭蘭那種嬌滴滴的、漂亮可愛的女孩,她太習慣把自己放在“保護者”“主導者”的位置了——
拜托,楊小公主被太陽曬一下就頭暈了,她一個能在烈日下進行一千米賽跑還拿到第一的大佬,還能和楊小公主計較嗎?
安家的野孩子是鋼筋鐵骨隨便摔打,楊家的小姑娘是水做的花捏的要好好嗬護——
礙於兩家相仿的分量,這話安各從小聽到大,潛移默化的,她也覺得沒什麼毛病。
她就是身體健康不嬌弱嘛,皮實又抗造,挺好。
……雖然,有時候,會稍微有點不爽……
譬如跑完馬拉鬆比賽拿著獎杯氣喘籲籲回班,一邊精疲力儘地扒拉著防曬霜想擦擦曬傷的皮膚,一邊口乾舌燥地找水喝……
結果發現班裡空無一人,大家都跑去嗬護醫務室的楊小公主,而書包裡的防曬霜和水都被拿走了,楊小公主眼睛紅紅地癱在醫務室的病床上,說我剛剛在看台上給安哥加油都犯頭暈了,你一點也不關心我。
“水呢?”
“我倒光了,哼。”
“防曬霜呢?”
“扔掉了,反正你不心疼我。”
“你有病吧?”
楊蘭蘭眼淚立刻就下來了。
然後安各不得不追在後麵哄她哄了一星期。
……有時,和這位嬌滴滴的閨蜜相處,哪怕是爽朗大方的安各,也會產生一點不爽……
但她對朋友大方慣了,也粗神經慣了,真要高中的安各說具體哪裡不爽,也說不出來。
反正她皮膚曬傷了也能好,沒水喝去外麵的水池喝直飲水也行,算了。
……這樣的楊蘭蘭,作為安各眾多朋友的一員,卻是高中時黏她最近的一個,所以和安各在各方麵都是鮮明對比……
高中時代,大家提起楊蘭蘭的溫柔嬌弱,就要感歎一下安各的鋼筋鐵骨。
說一聲楊蘭蘭作為校花受男生追捧,就要感歎一聲安各作為無冕校草受女生歡迎。
事實也的確如此,當事人好像都沒意見。
——直到安各意外遇見了那時候的高年級學長,正經的學校校草,王倫。
安各自認和王倫沒什麼關係的,頂多是看著那張還不錯的臉吹過幾聲口哨,聽說他家裡的困難後,順手幫了一把送王倫出國學習。
對她而言,不過是年少時隨便看過的一張臉。
要問為什麼能把這個名字記到今天,即便他整了容也能認出那張臉……和什麼青澀的高中感情還真沒關係……
純粹是因為,當年,王倫出現的時機,正好。
安各最叛逆、最躁動、最不成熟最想撂挑子離開一切破壞一切的青春期。
她當時蹲在馬路邊緣,腳邊躺了一地破碎的酒瓶,手裡攥著一根點燃的香煙。
破爛家族,破爛爸媽,那些破爛東西的影子在她腦子裡來回攪,攪得安各異常煩躁。
安各醉醺醺地盯著手裡的香煙想,要不,吸一口吧,然後去打一身洞,耳釘刺青舌釘全安排上,讓那幫人成為圈子裡的大笑話,反正她已經是他們口裡的大爛人了。
再爛點也無所謂吧。
雖然那時她依舊認真上課認真學習,再叛逆也沒真的吸過煙,真的在身上打過洞。
不過……真的做了,那幫人又能怎麼樣?
她偏要……
醉意滿滿的安各抖了抖香煙,就要放在嘴邊。
這根煙還是楊小公主給她的呢,小公主說,吸煙的人很酷的。
——可是,正巧,那時,王倫從她身邊經過。
白襯衫的校草,安各模糊想起,前幾天好像對他吹過口哨。
於是她暈乎乎地招了招手:“嗨,校草,晚上好……”
王倫直接在她腳邊啐了一口。
他的眼神被路燈照得異常清晰,安各便再也沒忘記這個人、這句話:
“惡心。”
……鄙夷,嫌棄,貶低……“乾淨”的校草那時顯露的眼神與辱罵……
就像一盆冷水澆下,安各從最不成熟的時期裡清醒過來。
她在街邊蹲了一夜,最終碾爛了手裡的香煙,踢翻了腳邊的酒瓶。
算啦。
現在好好讀書,將來好好工作……隻要我和帥氣的豹子一樣奔跑起來去抓那些東西,總有一天能隨便碾壓那些爛人吧。
沒必要用如今這方法,和他們兩敗俱傷。
【惡心。】
……我可不想,把那種眼神當成自己未來的全部價值啊。
所以,其實,後來的安各挺感激王倫。
高中畢業時,聽說他迫於家裡的壓力無法繼續學業,就出手幫了一把,讓他出國學習了。
不是和這個人關係多好,更不是對他有什麼異性想法,隻是,回報他那時候恰巧出現在那裡,罵醒了她而已。
她不可能對曾那樣侮辱自己的人有什麼好感,但,也的確要感謝對方那時的侮辱,不是嗎。
安各處事一直清醒理智,恩仇必報。
——然而,在安各的所有朋友眼中,尤其是與她共度了高中時光的楊蘭蘭眼中——
這位曾被安各調戲、又被安各切實出手、動用資源幫助的校草,是安各板上釘釘的“青澀初戀”“校園男神”。
高中時代那麼一個青澀的時期,一個白襯衫的校草學長和一個叛逆不良少女——要素拉滿,隻要提幾句,大家就默認有故事了。
當然,王倫本人肯定知道,這份“初戀”傳言完全不屬實。
他對高中時的安各的鄙夷厭惡也是真的——她比他受女生歡迎,還有楊蘭蘭追在身後——
王倫那個時候很喜歡楊蘭蘭,所以,怎麼也喜歡不來安各。
在他看來,嬌弱美麗的校花追在那麼一個粗魯惡心的不良後麵,太可惜了。
但,離開校園後,安各愈發亮眼,創下的成就與財富愈來愈驚人……
“我很厭惡她,我和她完全沒關係”,步入社會的王倫再也說不出這話了。
畢竟,“夏國那位大佬曾經暗戀過的男神”,這份頭銜、這個誤會給他帶來了太多太多的好處……無形的利潤越滾越大,他甚至不需要說明什麼,隻需要在旁人打趣的眼神裡默不作聲……
長此以往,聽著那些吹捧,王倫自己也恍惚覺得,高中的安各的確喜歡過他了。
否則,為什麼遭遇了那樣一句辱罵,還肯出手幫他,這麼多年沒有進行絲毫報複呢?
她肯定,是真的喜歡過他……
可是,再後來……
安各竟然宣布結婚了。
“傳言裡大佬曾經暗戀過的某某”與“大佬名正言順的合法丈夫”,哪個能在圈子裡占到真正的利潤,顯而易見。
聽到消息後,王倫非常慌張。
——他不能放棄這個頭銜,這份傳言,安各唯一的桃色新聞給他帶來的利潤已經太大太大了,如果這個謊言被戳破,他如今的工作、上司的縱容、同事的羨慕眼神——
萬幸的是,安各的丈夫,還沒有露麵。
他似乎完全不懂,該如何搶占“大佬身邊”的無形利潤。
王倫占據先機,況且……
楊蘭蘭找上了他,極為不滿,極為鄙夷。
“我們沒人看得上他,”如今更加嬌豔美麗的女人撅著嘴說,“安哥就像是瞎了眼,他完全不是圈子裡的人,沒錢沒勢還工作不穩定,一個隻有一張臉的低等廢物,我說了多少遍,安哥跟他結婚就是扶貧,但她死活不聽我的勸,為了他竟然還敢和我吵架——”
“這樣吧,我給你個機會。要不要就看你了……王學長,你難道想被一個下等人奪走自己的東西嗎?”
——然後,王倫就被送進整容醫師手下,又被楊蘭蘭直接送去了洛安那邊。
那是個小包廂,應該是吧,王倫對於那時見麵的緣由沒什麼印象,因為他太緊張了。
包廂裡沒有安各,隻有楊蘭蘭為首的幾個富家女孩,角落裡還坐著一個在抽煙的男人。
王倫被女孩們嬉笑著推過去,洛安回過頭瞧他。
王倫第一反應就是,恥辱。
他想要逃跑。
那樣一個人,原來是那樣一個人……而他為了維護一個無恥的流言低頭來到這裡……這太恥辱了。
但洛安很禮貌地伸出了手,他似乎正因為包廂裡紮堆的富家女感到不適,又不是很想靠近角落裡唯一的男人——
他說:“你好。你也是安各的朋友嗎?很高興認識你。”
王倫說不出話。
一想到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他就羞愧得臉上發燒。
麵對那樣一個人溫聲的問好,誰也說不出什麼尖利無恥的話吧。
——不過,不用他說話,楊蘭蘭迫不及待地捏過他的臉,對著那個人說——
說了很多。
這個人才是她愛慕許久的初戀,你看看你們相似的眉眼,你不過是個一窮二白的替代品,如果還要臉的話就自己離婚滾出首都……
楊蘭蘭說了很多,很多。
添油加醋,胡編亂造,還說安各高中時就和他接過吻,開過房。
格外尖利,格外刺耳。
不知怎的,即便是默不作聲,臉上發燒的王倫也感覺到,這位自己曾經暗戀過的溫柔女同學,本質上沒有那麼溫柔。
而對麵的男人聽著那些“真相”,打量他的眼神輕輕涼下去,卻也沒有很冷。
最終,楊蘭蘭已經無法維持尖利的嗓音,她嘶啞地喘息起來,停止了謾罵與侮辱。
而對方隻是點了點頭。
“這樣嗎。”
他抬手轉了轉無名指上的戒指:“我會和妻子溝通確認的。”
“不過,這些事聽上去就像笑話,她或許會拍著肚子狂笑。”
——楊蘭蘭氣瘋了,而王倫再也待不下去,他倉皇地跑出包廂。
即便跑出了包廂,也能聽見楊蘭蘭嘶啞地對著那個人大喊大叫。
……王倫不明白,楊蘭蘭為什麼聽上去比自己還針對那個人,她表現得就像是被搶走了什麼東西似的,麵對朋友的丈夫,侮辱貶低與鄙夷,歇斯底裡般宣泄出來,仿佛之前幾十年的豪門家教化為烏有……
而那個人……唉。
他看上去真的脾氣太好。
遲早會被排擠出那個圈子……哪怕是安各名正言順的丈夫,也吃不到安各身份的任何利潤吧……
不過,當然。
作為一個天師,洛安對上流圈子沒有半點興趣。
傍晚後安各急匆匆地下班趕來,對麵那個滿臉扭曲的女人立刻就柔了下來,一疊聲地叫著“安哥”去摟她的手臂。
安·兩手已經抱住等很久的老婆手臂求原諒·各:?
她回頭看了一眼楊小公主,摸不著頭腦。
不是,她都有丈夫了,丈夫的手臂手感還那麼好,為什麼不摟自家丈夫的胳膊,專門空出一隻手給她摟啊。
話說她也不是很喜歡和楊小公主搞閨蜜貼貼,都多大了還非要抱在一起乾嘛,楊小公主指甲上的鑽會刮疼她,香水味道也嗆。
然後楊蘭蘭眼睛一紅,就衝出去了。
安各下意識就問洛安:“你剛剛凶她了?”
剛剛遭遇了一場長達五十分鐘的單方麵辱罵沒開口的洛安:“……”
礙於這是在外麵,這是妻子朋友組的飯局,洛安保持著微笑。
結束後他坐進駕駛座,喝了酒的安各坐進副駕駛,車門關閉,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那個楊姓朋友,說話亂七八糟,行為莫名其妙。以後離她遠一點。”
安各:“?”
安各:“啊?”
脾氣超好的安安老婆為什麼會有這種評價?
……她單純的震驚大概是被解讀成了“什麼我朋友沒問題啊”,洛安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又放鬆。
“好吧。隨你。但我不想再和她見麵。”
“……發生什麼事啦?我加班沒來的時候,你們鬨矛盾了?不過今天組的局也奇怪,怎麼包廂裡就那幾個人,我還有很多彆的朋友沒來,我改天再介紹你……”
“不用了。夠了。我不想再見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朋友。”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就是問問你,你對我朋友這種尖銳的態度是什麼——”
“……”
然後洛安又遭遇了長達十五分鐘的單方麵罵罵咧咧。
雖然沒有侮辱沒有貶低,就是“我很生氣”“你要尊重我朋友”“我真的很生氣”的文明罵罵咧咧。
直到到家,直到停車,直到他默不作聲地拉開車門,往外麵走。
安各兩秒鐘後就意識到他正往與家門相反的方向走,她立刻跳下車去拉他——
輕而易舉就拉住了,好像她的手勁真能戰勝怨鬼或蛟龍似的。
安各:“……咳,咳咳,我剛剛又亂發脾氣……對不起。”
“哦。”
“你彆生氣啦。我就是想把你介紹給我所有的朋友……你要是不喜歡他們……那就不見了,都沒關係。你最重要啦。”
“……”
“對於楊蘭蘭那個人,我剛剛沒有無條件指責你的意思……近幾年我跟她關係也淡了,畢竟她天天喝茶吃點心逛街,我要工作玩不到一起……我,我就是單純好奇了一下,因為她一直很受男人歡迎,難得聽到有異性給她這麼尖銳的評價……”
洛安原本已經緩和了表情,聽見她這些嘟噥,又皺起了眉。
“那種莫名其妙的人受異性歡迎,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是你丈夫,對其他異性不會有任何偏頗評價。”
“……偏頗評價?”
“譬如‘你剛剛在車裡沒有讓我很生氣,即使罵罵咧咧也很可愛’,就是來自我的偏頗評價。”
“……對不起嗷。”
“算了。沒關係。……你那個楊姓朋友,真的……莫名其妙。”
“還好吧,”安各撓了撓頭,“她一直有點莫名其妙啦,從高中開始就是,高中的時候她經常讓我……”
然後這位對朋友尤為粗神經的豹豹就呱啦呱啦吐槽了一通高中時自己的遭遇,她也說不出所以然,“就是有點不爽”“但沒有大問題啦”“還是要讓著她”之類的小牢騷。
但是好脾氣的丈夫當時非常、非常、非常生氣。
他看著她,幾次欲言又止,但,又像是顧忌什麼,把話慢慢咽了回去。
……或許是顧忌到她的暴脾氣,顧忌到她對朋友的維護心,顧忌到楊蘭蘭是“高中至今的閨蜜”,而他們之間不過是才認識了幾個月就閃婚的稚嫩戀情……
他顧忌太多,考慮太多,對他們之間暗藏的矛盾,也有太多的不自信。
最終,洛安隻是說:“沒關係。”
“我可以叫你小公主,你想聽多少遍,我就叫多少遍。”
——時隔多年後,安各終於從他人的口中明白,他那個時候,究竟想說什麼,又咽回了什麼。
她看著麵前低著頭的王倫。
恍惚中想,怎麼又一次,被這東西點醒了呢。
……但這次時機不恰巧,好像沒人會再叫她小公主,用可愛的昵稱彌補一些說不出口的東西了。
不過,也沒關係。
安各點了點手指。
她又不是小公主,他還是最常叫她豹豹的。
豹豹有獠牙,憤怒了會咬人,傷心了也會咬人。
“楊蘭蘭現在的聯係方式,你有吧?給我。”,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