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翎咋舌:“這麼凶!”
略一思忖,她戰術後仰:“有沒有胡亂貼了,但是沒有被中朝抓起來殺掉的?”
薑裕為之默然,片刻之後,他說:“一個都沒有。”
很快他又說:“嫂嫂,我勸你遵紀守法……”
喬翎像隻招財貓一樣擺著手慈祥的笑了起來:“嗨呀,你把我想成什麼人啦!我怎麼可能做這種知法犯法的事情呢!”
薑裕警惕的盯著她:“你發誓!要是撒謊,你吃的魚膾全都有蟲!”
喬翎勃然變色:“薑裕,小小年紀怎麼這麼惡毒!”
薑裕聽完就知道她是賊心不死,隻覺頭皮發麻,汗毛倒豎。
身後的喊殺聲還在繼續,他卻仿佛已經聽不見了,正意欲勸說幾句,卻見嫂嫂忽的變了臉色,看向北方,神情帶著點驚奇,輕輕“咦”了一聲。
薑裕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卻是一無所覺。
這時候喬翎握住他手臂,抬手在他肩頭某兩處穴位上點了兩下,薑裕隻覺得耳朵裡忽然間灌進去一陣風似的,七竅瞬間都清明了,緊接著便聽見一陣清亮的笛聲……
薑裕心下驚駭不已!
上山來搜尋蹤跡,卻意外撞上了無極的人,就已經夠奇怪了,沒想到居然還撞上了金吾衛的圍剿現場!
這也就罷了,這笛聲又是怎麼回事?
聽聲音,仿佛還是從北邊墓園處傳來的。
這邊殺聲震天,火光連綿,墓園那邊不至於一無所覺,又是誰在彼處吹笛?
薑裕驚駭之餘,更好奇於嫂嫂的來曆——怎麼看她也不像是個尋常人!
他忍不住低聲問了出來:“吹笛的是敵是友?”
喬翎不答反問:“咱們家跟金吾衛關係好不好,有沒有靠得住的關係可以走動?”
薑裕茫然道:“啊???”
下一秒他就被人猛地按到地上,緊接著火把直接懟到了麵前去:“此處還有兩個賊人!”
薑裕不可置信,慘叫一聲:“啊!!!”
又去拿喬翎。
喬翎卻像隻靈活的大貓一樣,輕巧跳走,避開了伸過來的那隻大手。
同時大喊一聲:“我們才不是賊人!”
薑裕這輩子還是頭一回經曆這種事,著實有些哭笑不得,情知緊急之下容易生出誤會來,所以被按倒之後,並不曾劇烈反抗。
這會兒聽喬翎言語,他便待自報家門,嘴巴剛要張開,就聽四下裡陡然寂靜下去。
原先圍上來的金吾衛士卒肅然退到兩邊,緊接著,一道陰影落到他麵前,穩穩停住。
“薑二公子?”
來人擺了擺手,按住薑裕的人便會意的將他鬆開了。
薑裕活動一下幾乎被按到脫臼的手臂,苦笑著向來人行禮:“原來是國舅。”
再看向目瞪口呆、如一隻野猴似的蹲在石頭上的喬翎,愈發無奈的道:“嫂嫂,這位是定國公府的少國公——朱皇後的胞弟。”
來人向喬翎微微頷首:“朱正柳。越國公夫人有禮。”
喬翎先前聽梁氏夫人說過,朱皇後曾經是神都第一美人,朱皇後之後,神都第一美人的美譽便落到了朱皇後的妹妹朱三娘子身上,朱三娘子出嫁之後,才是張玉映與邢國公之女並駕齊驅。
往淮安侯府去赴宴的時候,她也曾經見過定國公夫人,因而遙想過朱家兩位娘子的風華絕代,可是今日見了這位國舅,才驚覺或許還是遙想的過於寡淡了。
朱正柳一語結束,她足足怔楞了三個呼吸的空檔,才跳下石頭,還禮道:“原來是國舅當麵。”
朱正柳點一下頭,繼而道:“深更半夜,在下率領衛戍清繳淫祀邪徒至此,越國公夫人與薑二公子來此,又是有何貴乾?”
其實是來看墳的。
隻是……能不能實話實說還在其次,就算是真的說了,也沒人會信吧?!
薑裕轉頭看喬翎,戰術撓頭:“啊這……”
喬翎轉頭看薑裕,戰術撓頭:“啊這……”
麵麵相覷,一時無言。
【非靜止畫麵.jpg】
終於還是朱正柳出聲打破了沉默:“二位若是無從解釋的話,在下隻怕要請你們往金吾獄去坐一坐,再使人往府上去請太夫人來聊一聊了。”
喬翎聽得毛骨悚然,悄悄同薑裕道:“婆婆要是知道我們偷跑出來,最後還進了監獄,說不定真的會殺了我們!”
薑裕默然幾瞬後道:“嫂嫂,自信點,把‘說不定’去掉吧。”
喬翎:“……”
在此關頭,二人卻見對麵朱正柳臉色微變,原本持刀侍立在左右警戒的金吾衛也顯露異樣,心知是有了變故,齊齊轉身去看,又不免齊齊怔在當場。
他們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一人,更不知來人已經在此呆了多久。
月亮在雲層中半隱半現,夜風幽微,一抹深紫在空氣中浮動,冷肅威儀,神秘莫測。
薑裕畢竟是公府子弟,見過世麵,情知這是一位來自中朝的紫衣學士,趕忙躬身行禮,同時心下驚疑不定——無極到底意欲何為,金吾衛也就罷了,竟還惹了一位紫衣學士蒞臨?
又擔憂嫂嫂不知輕重,說出什麼冒昧的話來,想要開口提醒,視線掃過去,卻見嫂嫂正注視著那位紫衣學士,眉頭幾不可見的蹙著,神色有些古怪。
薑裕見狀,便躑躅著沒有開口。
喬翎卻很快就笑開了:“學士有禮。”
那位紫衣學士的目光隱藏在黑紗之後,難以辨彆息怒,聞言也沒作聲,手中持一管玉笛,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算是致意。
繼而同朱正柳道:“隻是趕得巧了,叫他們走吧。”
是個女子的聲音。
朱正柳頷首應了,目光在喬翎身上打個轉,單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那叔嫂二人離開。
薑裕見狀暗鬆口氣,慶幸於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混亂又巧合的亂局,不曾想再一轉眼,卻見嫂嫂居然朝著那位紫衣學士去了!
他驚得魂飛天外,不由得叫出聲來:“嫂嫂!”
喬翎笑著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
薑裕沒有品出這動作當中所蘊含的意味,卻聽見了嫂嫂的聲音。
喬翎近前去,再次行了叉手禮後,很客氣的問:“這位學士,我可不可以看一看您腰間懸掛的那塊玉佩?”
彆說是薑裕,朱正柳都為之驚詫起來。
那紫衣學士沉默的注視著她,喬翎保持著禮貌問詢的姿態,同樣專注的看著她。
終於,那紫衣學士身上摘下了腰間所佩戴的那塊玉佩,伸手遞了過去。
喬翎不意真的能夠看到,趕忙連聲稱謝,雙手接住拿在手裡端詳過了,重又雙手遞還回去:“多謝學士!”
那紫衣學士將玉佩接到手裡,卻並沒有將其係回腰間,隻是維持著緘默的姿態,默不作聲的注視著她。
這一回,喬翎很識趣,也很麻利的道了告辭。
叔嫂二人無需遮掩,沿著大路往山下去。
薑裕忍不住道:“嫂嫂,你好大膽,居然敢索要紫衣學士身上的玉佩!”
喬翎饒是心有所思,也說:“我是在請求她給我看一看呀,又不是搶,人家要是拒絕,那也沒什麼好說的。”
薑裕想了想,不由得道:“也是!”
隻是易地而處,他多半是不敢如嫂嫂那般做出那個請求的。
想到此處,不免又驚奇道:“我還是頭一次聽見紫衣學士說話!”
喬翎饒是先前聽梁氏夫人說過中朝的種種奇妙之處,此時聽了,也不禁覺得稀罕:“你先前從沒有遇上過他們?”
薑裕道:“倒是遠遠的見過幾次,但是聽紫衣學士說話,卻還是頭一遭!”
開了這個頭,少年人的好奇心便打不住了。
他連珠炮似的問了出來:“嫂嫂,你說無極的人聚集在這裡,是想做什麼?居然引出了一位紫衣學士!”
又說:“你注意到沒有?那位手裡持著一支笛子——先前吹笛的不是彆人,正是她!隻是她為什麼要在深更半夜,在陵園裡吹笛呢?”
今夜出門,喬翎解決了心裡存在的幾個疑惑,可也是因為今夜這趟出門,反倒叫她心裡又添了新的疑惑……
雖是如此,但她也很認真的回答了薑裕的問題:“我猜測,那位紫衣學士或許是在祭奠著誰。”
彆的就不再提了。
今夜金吾衛清繳淫/祀,必然是要開一道城門的,叔嫂二人到山腳下去稍一打聽,便知道了是哪處門戶。
騎著馬各懷心思的走著,冷不防薑裕“哎呀”一聲:“叫無極的事情一打岔,倒是把正事給忘了!”
喬翎心下好笑,嘴上卻道:“過幾日吧,今夜的事兒說不定會傳到婆婆耳朵裡去呢,叫她知道,咱們倆怕都沒好果子吃!且先靜待些時日,再作計較。”
薑裕情知她說的有理,便也就點頭應了。
喬翎騎在馬上進了城,卻沒急著回越國公府,差了薑裕回去,她摩挲著懷裡的那件東西,掉頭往西市最大的那件當鋪去了。
賬房先生原本已經睡下,半夜裡心有所感,清醒過來。
打眼一瞧,就見喬翎縮著脖子蹲在窗台上,如一頭迷惘的貓頭鷹,困惑的眨巴著她那雙圓圓的眼睛。
他伸手從床頭摸了那副水晶打磨成的眼鏡戴上,看著她。
喬翎說:“我今晚見到了一位中朝學士。”
賬房先生說:“噢。”
喬翎說:“那位中朝學士腰間有一塊玉佩。”
賬房先生說:“噢。”
喬翎頓了頓,才說:“有件事情我實在想不明白。”
賬房先生說:“什麼事情?”
喬翎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來,提著拴住它的絲絛,亮給賬房先生看:“我往神都來的時候,老頭子給了我一塊玉佩,形製跟那位中朝學士佩戴的那一塊很像,但是又不完全相像。”
賬房先生默不作聲的看著她。
喬翎摩挲著玉佩上的紋樣,若有所思:“中朝學士佩戴的那一塊上有個‘北’字,我這一塊上,寫的是‘南’。”
……
禁中。
朱正柳行走在崇勳殿的廊道上。
穿過幾道回廊,終於叫近侍引著,來到了聖上麵前。
他行禮之後,稍顯遲疑的告訴聖上:“今夜一切順利,隻是途中遇到了一位紫衣學士。”
聖上的聲音自珠簾之後平淡的傳來:“哪一位紫衣學士?”
朱正柳道:“是桂家的三十娘子。”
聖上便“哦”了一聲,說:“隻是趕得巧了。”
隻是趕得巧了。
不久之前,桂家的三十娘子也是這麼說越國公夫人叔嫂二人的。
現下,這句話又從聖上口中說出來了。
因為這重合的一句話,朱正柳短暫的猶豫幾瞬後,又道:“今夜在固安原,也遇見了越國公夫人和薑家的二公子。”
聖上略有些詫異的“啊”了一聲:“越國公夫人!”
很快他又笑了起來,重又說了一遍:“越國公夫人啊。”
朱正柳道:“三十娘子待越國公夫人,好像有些不同。”
聖上笑著告訴他:“越國公夫人在中朝養到周歲,才被送到南邊去的,在三十娘子麵前有些香火情,也不足為奇……”,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