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翎到此,也不再與他們同行:“我且先行,看是否能夠潛入其中,成校尉行事不必顧慮於我。”
成穆心知她本領非凡,當下頷首:“喬太太且去吧。”
兩方就此彆過。
喬翎棄了馬潛行,狸花貓緊隨在後,一人一貓隱藏在綠蔭樹後,悄無聲息的迫近到那家客棧,沒有途經正門,而是繞到後園,將耳朵貼在牆上聽了聽內中動靜,轉而翻了進去。
後園稍顯荒蕪,雜草已生,亂樹上聚集著鳥雀,顯然沒有人用心打理。
喬翎同那狸花貓對視一眼,正待向前,忽覺腰間斷山劍發出一陣蜂鳴般的輕顫——
喬翎大吃一驚!
她心道,這是怎麼回事?!
賬房老師說的不錯,這把劍的確有些神異!
喬翎唯恐斷山劍發出什麼動靜來驚動了賊人,一時之間,倒是不敢貿然向前了。
小心的往一處院牆遮蔽處將劍拔出,不隻是她,連同狸花貓都有些驚異起來。
那劍身上的紋路正隱隱的放著極細碎的光,宛若江水在日照下的波光粼粼,隻是那光芒極淡,隻薄薄的鋪了紋路的最底層一線而已。
喬翎腦子一轉,忽的心有所悟——這家客棧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可以催動這把斷山劍!
會是什麼?
這群賊人懷抱著向昔年帝國的統治者天後複仇的願望來到神都,難道隻打算綁架幾個天後心腹的後人了事?
喬翎若有所思,當下撕下一條裙擺,將斷山劍纏住,轉而丟一個眼神給狸花貓,悄無聲息的與之一道潛入了前院客房。
越是向前,腰間傳來的震顫便越是明顯,喬翎幾度聽到有人言語,均提前避過了,叫那震顫感導引著一路向前,終於走到了一條死胡同。
前方無路。
喬翎警惕著屋外的動靜,那狸花貓伸著脖頸嗅來嗅去,冷不防聽見一聲貓叫,一人一貓齊齊炸了毛。
喬翎大驚失色,瞪狸花貓:你叫什麼啊?!
狸花貓委屈又憤怒的回瞪:我沒叫!
一人一貓齊齊回頭,卻見狸花媽媽蹲在樹上,神情無語的看著這邊,不知道瞧了多久。
喬翎:“……”
狸花貓:“……”
狸花媽媽敏捷的從樹上跳了下來,向喬翎示意不遠處的燭台。
喬翎會意,伸手一轉,那扇暗門轟然打開!
腰間斷山劍震顫愈強。
門內的隧道幽長深邃,兩側幽幽的掌著幾盞黃燈,喬翎倒是不怕,放輕腳步,協同那母子二貓一並走了進去。
前方隱約浮現出一道門戶,喬翎正待近前,忽然感知到旁邊忽然多了一道極幽微的呼吸聲,錯非她五感靈敏,怕也察覺不到——幾乎同時,狸花媽媽輕輕叫了一聲:“喵!”
她心下一凜,暗暗提氣,拔劍出鞘,反手猛刺!
那人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匆忙出劍格擋,兵刃碰到一起,發出一聲脆響,火星四濺!
也是借著這一點光亮,來人看清了喬翎手中那柄長劍上的紋路,手上招式猛地一滯,同時驚呼出聲:“天女?!”
喬翎心下亦是一驚:原來是無極?!
她順勢停了劍。
天女?
無極的人?
年輕狸花狐疑的盯著喬翎,轉而去看自己媽媽。
狸花媽媽瞟了孩子一眼,想了想,在自己崽身上舔了幾口。
看我崽身上的花紋,多像我,多帥氣!
那人已經不勝惶恐地拜了下去:“屬下不知天女親臨,實在該死!”說著,轉動牆上的燭台,重又打開了一扇暗門。
難怪他方才出現的如此詭譎,原來這隧道裡還有一扇暗門可以悄無聲息的打開。
也虧得來人是喬翎,早早就有所發現,若是換成彆人,叫他出聲預警,裡邊的人質或許已經遭逢不測了。
喬翎藝高人膽大,倒不懼怕,隨他進屋,視線對上,那人瞧見她麵容之後,顯而易見的怔住了。
“我靠!!!”
他指著喬翎,大驚失色,詫異之情溢於言表:“越,越國公夫人?你竟然是天女?!”
他心想,先前不就是越國公夫人挑了地爐的一脈人,因而破壞了以柳直之母交換天爐被擒之人的行動嗎?
怎麼越國公夫人搖身一變,竟成了本門至高無上的天女了?!
喬翎:“……”
這其實是個挺難解釋的事情。
所以喬翎選擇不解釋。
她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又毫無含義的笑,叫他自己腦補。
那人心想,難道這其實是道主跟天女聯合設下的局?
綁架柳直之母的行動雖然失敗了,但是越國公夫人卻成功的打進了朝廷的內部,甚至於還得到了金吾衛的友誼,還成了柳直的恩人!
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在朝廷內部的高層裡安插了一個探子?!
妙啊!
他正待言語,轉而瞧見跟在喬翎身後的兩隻貓,臉色忽的一變——天女不是向來不喜歡貓貓狗狗這類動物的嗎?
那這位……
他心神隱顫,因為方才對招,便已經知道自己絕非越國公夫人的對手,腦海中思緒一轉,抬頭笑道:“天女,屬下……”
這話都沒說完,便被迫停住了。
一道冷光猝然在眼前劃過,下一瞬,血色飛出。
他隻覺頭重腳輕,脖頸發涼,“撲通”一聲倒下,死了。
喬翎歸劍入鞘,那兩隻狸花貓早已經滿屋子翻找起來。
喬翎剛把門反鎖上,就聽“咯嘣”一聲脆響,循聲去看,卻是狸花貓用牙齒咬破了藏在桌下一隻精致小箱子上的鎖頭,繼而母子二貓合力將箱子打開,不知瞧見什麼,忽的齊齊“喵!”了一聲。
喬翎在箱子的背麵,一時沒有瞧見箱子裡邊的東西,轉而朝那邊走了幾步,就見那半邊桌腳給大開的箱子照得發亮。
她心想:難道是金銀玉石?
又覺得不應該呀。
婆婆的貓,怎麼可能會稀罕這些呢!
再近前去瞧,卻也一怔。
那口箱子其實不算大,約莫隻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裡頭整整齊齊碼著幾排模樣頗古怪的……玉石?
大小整齊劃一,約莫有指頭肚大小。
她瞧見的那光芒,便是些玉石放出來的。
因為排的整齊,喬翎略微打眼就算出來,一共是六十塊玉石。
喬翎心道:這是什麼東西?
隨手抽了一塊,卻覺入手溫潤,就著這屋子裡的光瞧了瞧,居然不是透明的,光也不能穿透它!
喬翎思緒一轉,鬼使神差的將這塊玉石貼到斷山劍上——下一瞬,便見那玉石上縈繞的光華飛速淡去,緊接著化為粉末,撲簌簌落到了地上!
再看斷山劍,卻依舊如常,並沒有什麼變化。
喬翎這下子是真的來了興致——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她又抽了一塊,準備如法炮製,結果就是因為這一抽,卻發現鋪滿玉石的箱子底下居然還藏著一本小冊子。
喬翎見獵心喜,立時將其取了出來。
那冊子約莫與箱子等大,正好能鋪滿底端,封麵上書《太元夫人道法密藏》八個字。
她不免再添一重疑惑。
太元夫人,這又是誰?
想不通,索性不想,喬翎將那隻箱子合上,在那死人衣擺上撕了一條將其捆住,束在腰間,轉而吹滅屋裡的燈,將門合上,同兩隻貓一起向前。
那男人似乎是用來把守關隘的一雙眼睛,偏偏遇上喬翎,三兩下就被廢掉了。
此後喬翎一路上倒是又遇見過幾個賊匪,拿住問了話,便出手將其打暈,實在反抗激烈的,便拔劍殺了。
倒不是心慈手軟,而是這些人來曆古怪,暫且打暈,叫兩衛拿了,或許能審訊出什麼彆的事情呢。
狸花母子與她兵分兩路,各去尋人,而客棧之外,右威衛與羽林衛協同發動了總攻。
喬翎沒有尋到玉映——地下的道路彎彎繞繞,她陰差陽錯走上了另外一條,雖救下了幾名人質,裡頭偏沒有玉映,也沒有小俞娘子。
她揣測著,或許那兩人該在一處。
喬翎帶著那幾個年輕人折返回去,正遇見兩隻狸花貓帶著人往這邊來同自己會合。
張玉映身上過於累贅的外衣早已經脫去,朱釵也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她背負著小俞娘子,額頭上的汗珠將臉頰上的胭脂都潤紅了,鬢邊更染上了一層香汗。
喬翎見她平安,歡喜極了:“玉映!”
“娘子!”張玉映也是大喜過望,想要與之相擁,奈何還背著小俞娘子,隻得作罷。
喬翎問:“小俞娘子怎麼了?”
張玉映有些擔憂:“小俞娘子為了救我,挨了好幾鞭子,又沒用藥,今天早晨就開始發燒了……”
喬翎聽了,趕忙從懷裡取出一隻藥瓶,倒了一顆丸藥出來送到小俞娘子嘴邊,繼而便要將她接到自己背上來:“我來背她!”
張玉映道:“娘子,還是我來吧……”
喬翎很堅決:“你也很虛弱呢,我來背,我有力氣!”
張玉映便不與她相爭了。
後邊發生的事情,之於她們來說,便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喬翎叫張玉映先行回府,她卻一定不肯:“若非小俞娘子護住我,我這時候不知道都要淪落到什麼境地去,本也沒能為她儘什麼心,好歹要同娘子一道,將她送回俞府去!”
喬翎見狀,也不強求。
二人一並送了小俞娘子往俞家去,俞夫人又驚又喜,簡直是千恩萬謝,拉住她們的手,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再看女兒小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身上皮開肉綻幾道傷痕,對於母親來說,簡直是心如刀絞。
張玉映倒不隱瞞,一五一十的告訴俞夫人:“說來慚愧,小俞娘子其實是為了保護我,才為賊人所傷……”
俞夫人聽了原委,也沒怪她:“是賊人的錯,不是張小娘子你的錯。”
再想起此事緣由,不禁淚下:“也是祖輩的冤孽!”
又叫她們回去歇著:“張小娘子和喬太太又何嘗不辛苦呢?”
喬翎協同張玉映先行回了越國公府,早有人守在門外:“夫人說太太若是回來,就請您直接到她那兒去。”
喬翎心想:婆婆這是出宮了啊。
到底還是堅持先送了張玉映回去,又找了大夫來瞧,順帶著將那匣子古怪的玉石擱下,這才往梁氏夫人那兒去。
梁氏夫人說:“聽說人都救出來了?”
喬翎道:“有驚無險。”
又問:“太後娘娘那邊……”
梁氏夫人也說:“該講的我都講了,太後娘娘說,她知道了。沒說彆的。”
喬翎輕輕“哦”了一聲。
梁氏夫人覷著她,喬翎也瞧著梁氏夫人,四目相對許久,兩人齊齊笑了起來。
喬翎一邊笑,一邊道:“這回的行動,也算是首戰告捷了,是不是?!”
梁氏夫人笑著朝她伸出手去,喬翎緊隨其後,將手放置在她手背上,兩人齊齊扭頭去看——狸花貓慌裡慌張的跳上桌子,把因為東奔西走變得不怎麼白的一隻爪爪放到了喬翎的手背上。
貓貓俠萬歲!
狸花媽媽蹲在一邊,神情古怪的瞧著她們,忽的動了動尾巴,往梁氏夫人麵前去了。
它接連叫了幾聲,神情嚴肅,像是在說什麼很正經的事情。
梁氏夫人聽罷,不由得流露出一點茫然的表情來。
狸花媽媽卻好像了結了一樁心事似的,再在兒子背上舔了幾下,離開了。
喬翎問:“婆婆,它說了些什麼?”
梁氏夫人說:“它說,它在去找張玉映的時候,途中發現了一具女人的屍體,在它尋到人之前,也在右威衛和羽林衛的人過去之前,那女人就被人殺掉了……”
她自己忖度著:“難道是無極的人發生了內訌?”
喬翎模棱兩可的回了句:“或許吧。”
……
神都城外越國公府的莊子裡,徐媽媽正協同幾個侍女一處調製熏香。
不要太淡,那就失去了熏香存在的意義。
也不好太濃,氣味太重,國公禁受不了。
薑邁獨自坐在廊下,目視遠方,微有失神之態。
徐媽媽心裡邊存著幾分不情願,歎一口氣,同他道:“聽說包府大娘子在籌備考試,依照她的能力,必然能夠中的。”
薑邁回過神來,頷首道:“這是自然。”
徐媽媽覷著他的神色,又說:“聽說裴三郎倒是幾次三番的去找大娘子的,他早乾什麼去了?娶了那麼好的妻子,又不肯收收心,待她溫存一些,成日裡在外邊跑,也不知道外邊有什麼妖精勾著他,難怪現下大娘子鐵了心不理會他!”
薑邁又說了句:“是呢。”
徐媽媽終於圖窮匕見,狀若不經意似的,徐徐道:“成了家,就該有個成了家的樣子,這回的事兒,是事出有因,但咱們太太也不能總往外邊跑啊,也該多在家陪陪您才是。”
她知道太太是因為張小娘子才要往溫泉莊子這兒來的,也知道國公是為了顧全妻子,所以才說是他自己想來的。
徐媽媽並沒有因此記恨什麼,隻是作為國公的乳母,她也希望他能夠多顧及一下他自己。
薑邁會意過來,明白了乳母的意思,馬上調轉了口風,維護起自家的裴三郎二號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許多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論,這對她來說並不公平,我們太太的人品,我是最清楚不過的,”
“她跟裴三郎不一樣。您放心,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有分寸,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徐媽媽:“……”
徐媽媽氣個倒仰!
我跟你好聲好氣說了半天,你就幾個字幾個字的往外吐,現下說起太太的好話來,你倒是又有的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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