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真的午覺被一張紙飛機砸沒了,不過這陰冷的書房也確實不適合睡覺,即使有炭火充足的火盆他還是打了兩個噴嚏。他裹著白袍站起來走了走,餘光瞥見窗外有一抹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他謹慎地靠過去,發現那隻是一隻在城堡外牆蹲踞的野貓。這種大塊石頭壘砌的牆縫經過風吹雨打,中間難免侵蝕出坑窪,身手矯健的人或者動物足夠在上麵跑酷。他多看了兩眼那隻貓,短毛,瘦得脊骨都凸出形狀來,和自己養的那隻完全不一樣,唔,除了都是黑的……
譚真麵無表情地、語氣死板地朝它“喵”了一聲。
黑貓猛回頭,悚然發現自己頭頂有個叫得很難聽的人類,當場嚇得原地炸毛,四爪打滑在石頭上抓空,一路連滾帶爬地從城堡上掉了下去。
“……”譚真探出去看了一眼,發現那個小黑影摔下去後沒什麼大毛病彈起來就溜走了,於是若無其事退了回來,打算再躺一會。
沒想到這間小小書房的訪客絡繹不絕,還不等他躺穩,書房門又被敲響了。
“我,我能進來嗎,侍鏡者閣下?”
譚真陰暗地重新穿好白袍,心想如果再來一個艾略特那樣的家夥他當場就和那隻貓一起從這裡跳下去。
好在進來的是不失禮貌的子爵長姐。露小姐的長相和她母親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瘦弱蒼白,有一條長得好似某種緊張兮兮的鼬類的脖子。她兩隻手緊緊絞在裙擺前,連寒暄都忘了,一關門就直奔主題:“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對的,母親告誡我不應該離您太近,但我還是覺得應該尋求您的幫助……”
譚真看了一眼她脖子上手工的十字。
“您做的正對,”他說,“上帝派我來正是為了提供幫助。”
露感激地笑了出來,帶著淚花,她模糊地念誦了些什麼,然後帶著還有些僵硬的麵部肌肉開口:“我最近總是在城堡裡看見一些怪象,一閃而逝的黑影,還有些怪笑聲什麼的,我已經快要不敢在天黑之後走路了。”
譚真瞥了眼窗外:“不是隻貓嗎?”
“絕對不是!您非信我不可呀!那是邪惡的,不是什麼野貓野狗。”露像是有點感到被冒犯了,她焦急道:“您隨我去看看吧,您瞧瞧就明白了。”
如今作為一名專業驅邪的白銀術士,譚真不可能不答應這個請求。他跟在露身後往鍋爐房去的一路上心情都十分沉痛,但露以為他就該是這麼個冷若冰霜的形象,絲毫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對勁。
“鍋爐就在那裡。”露指著前麵那個壘成半圓形的灶台:“每天他們燒水的時候都會發生怪事,要麼是有人燙傷,要麼是木柴莫名其妙丟了,要麼是無論往裡麵投入多少柴火水也不會滾沸……媽媽說隻是因為傭人老了記不清數目,但我覺得不是這樣的。”
“丟失木柴。”譚真挑揀出其中一個詞語輕輕重複。露拚命點頭以增加自己話語的可信度。
他忽然俯下身去鑽進冷掉的灶台裡麵,這行為讓露一怔,她沒想到侍鏡者會有如此舉動,按理來說……他們本應該是高高在上、遠離所有塵汙的才對。但譚真接下來的發現讓她忘記了質疑,他戴著半透明手套拂開頂層的爐灰,從裡麵找到了一行腳印。
一行前寬後窄、中間有分叉的,小小的羊蹄印。
爐灶裡當然是不應該有羊鑽進去的,除非它一時想不開要給城堡裡的所有人加餐。
“那是……”露情不自禁兩隻手掩住了嘴巴:“那難道是……?”
“您的猜測恐怕是正確的。”白銀術士道:“您聽說過‘讎特’的傳說嗎?”
……
“我們是不可能偷竊的。”糖糖喊道:“一定有什麼人在搗鬼!”
她擋在一堆鍋碗瓢盆桶的前麵,企圖用氣勢嚇退麵前手持木棍和草叉、怒氣衝衝的村民們,使他們不要靠近房間一步。那裡麵盛著很多新鮮的牛奶,還有浸泡的乳酪團呢,要是推擠中有誰不小心撞翻了,他們大半天的努力可就全泡湯了。
時間倒退回清晨,他們在瓦莎婆婆的小屋裡製定下一步的戰略計劃。
評選最好的自產奶酪,聽上去似乎非常嚴謹,但請原諒,這又不是什麼邀請全國各地行家名手共同蒞臨的紅酒展會,隻是個範圍狹窄的鄉村集市罷了,在這樣的尺度下,品質就不是決定勝負的唯一標準了,宣傳造勢也變得同樣重要。
另外,鑒於評比的最終目的是要挑選出給領主做晚宴的廚子,這項賽事的專業性還要再打個折扣。如果擺在評委麵前的有兩人,一個是釀了幾十年奶酪,但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會乾的邋遢單身漢;另一個是帶來的奶酪差強人意,可身後帶著一整隊廚師的討人喜歡的異邦人,猜猜看他們會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