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景沉浸在過往的悲傷之中,並未察覺到其他人臉上的愕然。
他閉上眼, 那些不願回憶, 又不曾忘卻的記憶在腦海中不斷浮現。
埋藏了一個家族千百年的罪孽的記憶, 本是不該說出來的秘密。可這麼多年來, 小倩殘破的身軀每一夜出現在他夢中,他已經支撐不住, 他需要有人與他一同承擔。
“你們是否聽說過神獸使這個詞語?”
神獸使?
白軒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葉權。
葉權躺在他腿上, 準備坐起身,但似乎被左景的話驚到,有分愣神, 一時間不知該起來還是不起來。
很顯然, 葉權知道神獸使。
白軒目光閃了閃。
看來, 葉權已經拿到了那枚戒指。
原著中, 葉權之所以能夠奪得騶吾傳承,很大一部分是由於葉權得到一枚屬於神獸使的戒指。
最後一場考驗,戒指內殘留的氣息為葉權安撫暴走的騶吾, 葉權乘機拿下傳承。
那枚戒指落在一隻三品元獸赤炎虎的巢穴當中, 隻是葉權搜集癖發作,隨手撿到的看起來如同破銅爛鐵一般的鐵環,不料,竟然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白軒進入傳承之地前,列出葉權得到傳承過程中經過的區域, 以及必須取得的物品, 神獸使的戒指是所有物品當中, 最為重要的一個。
他本打算到達第二區域後,立刻去尋找戒指,誰知道遇上木子榮,又被左景帶到此處,就這麼一天不到的功夫,便讓葉權得到了。
主角光環……
執起葉權耳邊一縷黑發,白軒眸色深不見底。
真可怕啊!
能夠感受白軒身上傳來的冷意,葉權心中微微一顫,身體有分僵硬,更多的還是疑惑,這家夥又在莫名其妙地想些什麼?
兩人略微走神,而左景等了一會,沒有得到任何一人的回應。
看了看眸色沉沉的白軒,又看了看滿臉糾結一副想知道,卻不願與他對話的宋羽,左景苦笑,還是繼續說道。
“神獸使,是為神獸與人族建立起溝通渠道的存在。”
“我,以及你們的母親,左倩,都是神獸使的後人,隻不過我的血脈不純,無法得到神獸們的認可,而小倩,她的血脈濃度是我們這一代當中最強的一名,所以她成為家族為維持血脈的犧牲品。”
“在她成年的那一日,她被獻祭給來自太古的神獸們,得到神獸青睞的她,也得到了傳承血脈的力量。”
左景眼前浮現女子堅強的微笑,那麼溫柔,又那麼悲哀。
“從此,小倩被迫與家族內其他人結合以延綿血脈……”
說到這裡,左景停下來,胸口起伏,情緒不穩。
宋羽瞪大了眼睛,腦海中一片空白。
白軒也受到衝擊,這個內幕比他的猜測更加喪心病狂。
緩過情緒,左景接著說道。
“後來,我們相愛了,為了她,也為了結束我們的罪孽,二十五年前,我與院長聯手,將左家的所有人關進煉魔塔,自身成為東林學院的導師,以求自我贖罪,然而……
“小倩在那場騷亂當中被人劫走。”
“每一次結合,都是在在汲取小倩的生命力,那時,她的時日已經所剩無幾,我瘋了一般的尋找,卻感知到她存在突然消失。”
“有人,奪走了她的一切!”
左景睜眼,眼底湧現著驚濤駭浪般的憤怒,在他周身,靈力不受控製地顫動起來。
“啊啊啊——”
“小羽,娘親無法再陪伴你了,如果有一天,你遇見了他……”
“是左景殺了你的母親。”
“請幫娘親告訴他……”
“他就在封印之地,你必須為她報仇。”
“這輩子,他是我唯一的光……”
宋羽抱頭尖叫,兩段完全相反的記憶在她腦袋中盤旋,相互撕扯,她的元神比分裂的時候還要疼痛。
她用上全身力氣死死抓住白軒和葉權,好像這樣能讓她的痛苦減少幾分。
白軒垂眸,調整呼吸,努力平複元神內的衝突。
他一直對所謂“左景將原主的母親殺死”的說法,抱有懷疑心理,此時,比起宋羽,他隻受到輕微的反噬。
這些天,對宋羽無緣無故的好感伴隨著左景的話語,一點點消失,對左景的敵意同樣。
白軒知道,這是來自元神的暗示在消退的表現。
等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煙消雲散時,眼前不再如同蒙上一層迷霧一般,白軒的思緒頓時明朗許多。
諸多信息彙集,白軒開始整理線索。
如果他想得沒有錯的話,左景一開始就在四大家族的密謀之中。
想必,左景以凝神境進入傳承之地也有四大家族的推瀾助波。
再加上,迷惑他和宋羽,以削弱左景的力量。
為的就是左景那神獸使後人的身份。
以四大家族曾經對騶吾的所作所為,正常情況下,騶吾定不會願意自己的傳承落在四大家族手中,但得到左景,一切便有了操作的可能。
而之前宋金年提到,太古神獸生命漫長,無法判斷騶吾是否真正死亡,讓他們遇見騶吾蘇醒便發動傳送符逃生,白軒一直以為那是為了進一步方便對他們的元神下手的發言,如今想來,那道被做過手腳的傳送符的確擁有傳送作用,隻不過是用來將四名族長傳承傳送到他身邊。
騶吾並沒有死去。
一旦他們遇見騶吾,啟動傳送符,就會將四名族長傳送至身邊,然後被他們進行奪舍。
四大家族的目標並非騶吾的傳承,而是騶吾的本身。
他們想要學習先祖的行為,將騶吾囚禁,為家族源源不斷提供資源。
理清楚四大家族的目的,白軒唯一想不通的一點是,四大家族憑什麼認為奪舍後,到達陌生的身體中的他們可以打敗騶吾,並將它擒獲?
難道……
白軒眯眼。
天元大陸中,能夠提升實力的方式並不少,丹藥,功法,靈紋等等,但是它們都有一定限製。
想要以四名中元境的身軀,敵對太古神獸,以上的方式,通通不夠。
白軒低頭看著取出的通神珠,這顆通神珠不僅裝有他的一片元神,致使他無法完全控製自己的思想,同時,也作為一個媒介,將他這邊的影像投影到什麼地方。
他一開始以為投影隻投影到四名族長那邊,可他感受到的窺探,不是四個人能夠形成的。
想起在主持喚元儀式時,家族秘地擺放的四枚巨型留影石,他們這邊的畫麵很有可能會同步到那些參加喚元儀式的子弟那邊。
奪舍自己的親生子女,殘害神獸,再怎麼樣,都不會有人希望將這兩點傳播出去,而在這種情況下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直播給那些家族子弟看,隻可能是為了讓他們與傳承之地產生聯係,然後——
獻祭。
白軒抿唇,目光陰鬱。
四個家族,數百條性命,隻為了得到騶吾的力量,而將他們獻祭。
縱然白軒對白家沒有任何歸屬感,想明白後,亦感到不適。
無論是四大家族的人,還是左家的人,為了提升力量,太過於不擇手段。
白軒自認不是好人,不過他畢竟來自法治社會,有些底線,他沒打算突破。
天道需爭,但是白軒以為,守住本心,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