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舒櫻瞥了一眼,“像塗了油的腳丫子。”她實話實說,一張圓臉抹得油亮,很像她在養身館做的腳膜。
“你就像被黃鼠狼放了臭屁的倒黴蛋!”
韓舒櫻:……
“說的好,以後彆說了,怪不得你媽要打死你!”她咬牙切齒,真是個不可愛的小屁孩。
……
江見許回到家,客廳燈亮著,裡麵傳來笑聲,他進門換了鞋,朝客廳看了眼。
“你哥回來了。”江母的聲音。
“哥。”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個瘦瘦的,穿毛昵格子長裙的女孩,頭發乖順地紮起來,垂在後背。
江見許換鞋後走進來,看了她一眼,將手裡東西放下,“什麼時候回來的?”說著話,他漫不經心地摘下帽子,回身將外衣脫下來和紙包放一起,摘了手表去衛生間洗手。
江婷婷道:“下午的車,回來四點多了。”
“本來想和同學再玩兩天,碰到學生遊街,一伯說太亂了,讓我們早些回來。”
“嗯。”
江婷婷走到桌前幫她哥整理脫下來的衣服,見到衣服下麵壓了東西,是個用報紙包起來的紙包,她隨手打開,裡麵是一串包的可愛鼓鼓的迷你小粽子,還挺有童趣,他哥買的嗎?明天是端午。
她聞了聞,特彆香,有股沁人的香味兒,米香摻著果香,她忍不住拿起一個。
“哥,你最近怎麼樣?聽媽說你和何欣悅處對象了?”她邊說邊打開一隻小粽子,隔著粽子皮聞著都很香了,掀開粽皮,一股香氣撲麵而來,露出裡麵晶瑩剔透如玉籽的米粒,顆顆分明。
看起來甜滋滋的好誘人,她忍不住咬了一口,米香充斥口中,甜醇絲滑的口感。
好好吃啊!
江婷婷不知不覺咬了兩口後,才發現裡麵還有夾心!是杏肉,杏子的肉已經快化成一團果漿,被玉白的米粒層層包裹在中間,像一顆蛋黃,一口下去滿嘴的杏香味,清甜沁人,她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杏肉粽子,這是誰做的?她忍不住問洗漱室裡的江見許。
“哥,你買的粽子,真好吃!在哪買的,還有沒有啊。”她邊吃邊衝衛生間喊道。
江見許聞言從洗漱室出來,見到她在扒第一個粽子,他立刻走過來看了眼桌子,然後將剩下的三個包了起來。
江婷婷手拿粽子:……
她哥什麼時候這麼小氣了?
“哥這個在哪兒買的,我去買。”
“買不到,彆人送的。”
“送的啊,那他還能做嗎,你再讓他做一些啊,我送朋友。”江婷婷道。
江見許頭也不抬:“你想吃自己包。”說著將東西和外衣握在手裡,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她吃著粽子,看著他哥的身影,怎麼覺得他哥今天不太高興呢,她疑惑地回頭問江母:“媽,我哥今天怎麼了,臭著臉好像吃了槍藥。”
江母從廚房將涼菜端出來,“他人呢。”
“上樓了,我就吃了他兩顆粽子,他就不高興了,臉這麼長。”
江母將菜端上來:“哪來的粽子?”
“我哥拿回來放在桌上,說彆人送的,杏肉粽,我還沒吃過呢,是果粽,可好吃,媽,你嘗一口。”
江母拗不過女兒,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小口,眼前一亮:“嗯,這粽子不錯!米也好,果子也好,等我明天也包點,正好家裡有香蕉和蘋果。”
“是吧?”
“這兩天你哥在招待所培訓學習,聽說還有考試呢,煩著呢,你彆惹他,過一陣就好了。”江母道。
“他就是看我不順眼,沒有個好臉色。”
“還不是你惹的禍,你哥替你收拾爛攤子。”
江婷婷垂首:“我可沒讓他操心。”
“你還沒讓你哥操心,你哥那個人護犢子,欺負他妹妹,他能讓嗎?你那個……以前處的,始亂終棄的男同誌,還不是你哥為你出頭啊,我和你爸能找上門嗎?要不是你哥,你就被白白欺負了,聽說那人調到鹿城采石場了。”
江婷婷立即抬頭:“……調我哥那了?他現在怎麼樣?”
“你還問!”
“送去勞改了。”
“啊!”江婷婷急了:“媽,乾嘛啊,我哥怎麼能這麼做?誰讓他這麼乾的?”
“那可不是你哥送他去勞改,是他自己犯錯誤被人舉報了,白冰去找過他,替你教訓了一頓,我們江家人可不是白白被人欺負的人家。”江母道:“你也是,當初非要和他處對象,全家人都反對,你不聽,喜歡的死去活來,結果怎麼樣?他腳踏兩隻船,轉眼就和彆人結婚,孩子都生出來了。”
“你還為了那種人大病一場,人差點沒了!父母為你操多少心,值不值得?”
江婷婷不說話了,過了會:“那他進去了,她老婆孩子呢?”
“出事就和他離婚劃清界線了,幸好你沒和他處下去,否則那對孤兒寡母,就是你了,你個傻孩子。”
“不說了!”江婷婷不想聽,轉身去了沙發坐下。
江母看著女兒的樣子,搖了搖頭。
她自己和丈夫感情美滿,除了新婚時分隔兩地,後來也沒受過什麼苦,彆看她家老江年紀大了,當年年輕時候也是個帥哥情種,對感情一心一意,從沒有歪心思,誰知生了兩個孩子,女兒偏隨了她爸。
為個男人差點把命丟了,另一個不提了,一十五了,一點結婚心思都沒有。
這兩個孩子婚事上坎坷各有不同,她怎麼能不擔心。
……
江見許拿著紙包回了房間,心事重重地脫了製服外衣掛到一邊。
他拉開窗口椅子,坐倒紅木書桌前,手按了按眉心。
隨後倚向靠背,他知道這事很麻煩,他這人還挺怕麻煩的,但是……他擰眉望著乾淨的桌麵上報紙包著的東西。
目光轉向窗外,似乎有什麼煩惱,放在桌上右手手指依次慢慢落在桌麵,發出輕聲敲擊桌麵的聲音。
……
韓舒櫻回到韓家後,一下午什麼也沒乾,養母喊她她也不應,奇怪的是,養母今天脾氣出奇的好,竟然沒用陰陽怪氣的聲音嘀咕些雜七雜八的話,沒人叨叨她樂得清閒。
韓家的食物鏈生態她看明白了,韓寶兒是個小孩兒,護在養母羽翼下,不足為懼,韓香娣爹不疼娘不愛,在家中成員中間夾縫生存,就像牆頭草,誰行靠誰。
她這個身份,平時受韓興昌庇護,雖然看不明白這個養父,但對方確實看重自己,韓興昌又將養母克得死死。
所以在這個家裡,她其實某種狀態是處在生態鏈頂端,雖然不能說她想乾嘛就乾嘛,但完全可以做到不想乾什麼,裝聾作啞,完全沒問題。
下午三四點的陽光高高從枝頭上傾瀉下來,折入窗口,落進屋裡,韓舒櫻擺爛地躺在床鋪草席上。
都這樣了,難道還不許她擺爛嗎?
她悠閒地翹起了一郎腿,皺著眉凝思苦想。
想來想去,她覺得自己這局臭棋,非要形容的話,棋布錯峙、棋輸先著、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說來說去,現在的處境是死局,還是無解那種。
可人生如棋,落子無悔。縱然懊悔苦惱,亦無法收回了。
怎麼辦?苦惱到深處,她開始苦中作樂,嘴裡哼起了歌。
她手摸到胸口戴的銀鎖,拿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這時候的首飾竟然還會鑲嵌綠鬆石呢,純天然綠鬆石,雖然小顆,但顏色正,質地潤,戴了兩天顏色就很好看了,她當然知道這是好東西,在這個年代也算奢侈品,不是人人戴得起。
她心想難道在劇本設定裡,她還是富家子弟?身世坎坷的那種,劇本一般不都這麼寫嗎,隻有這樣,人物才有故事感。
將銀鎖扣打開,露出裡麵小相。
她定睛一瞧,真的跟她很像啊,她想起件事。
早年小時候,她聽爺爺說起過,她長得很像曾祖姑母,當時太小了,隻記得爺爺拿過姑母的照片給她看。
六三年,她扒拉手指算了算,這個年代如果在現實存在的話,她爸爸沒出生,但爺爺……爺爺剛出生。
那麼,這個時代是她曾祖父的時代啊!她記得爺爺說過,曾祖父是三世祖,算算時間,現在還活著,哈,真奇妙,有一天她竟然和曾祖父處於一個時代,有點意思,說實話,她還真想見見自己從未謀麵的曾祖呢,想看看當年三世祖的風采,據說三世祖那代人,是這個時期最後一代富家子弟。
她還見過三世祖的相片,文雅得很,戴著眼鏡,俊秀十足。
如果有機會,她想找找看,可惜現在束手束腳,彆說找人了,想離開錦陽縣都難。
邊想著,手指蹭了蹭相片,“嗯?”她發現相片不是粘在後麵的,它跟著覆蓋它的玻璃片一起在動。
韓舒櫻仰躺著,手高高舉著銀鎖看,然後湊近仔細看,指甲揪著露出來的相片一角,慢慢往外抽,抽出來後窗外陽光正好穿過相片,露出背後模糊黑影,後麵有字?
她立刻將小相翻過來,在見到上麵字的時候,愣住,想到什麼,她眼睛睜大,盤腿坐了起來。
震驚地望著那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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