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裡回來那日,弟弟永寧射死“玄武兒”將家裡攪起了一陣風波,爹娘那兩日還在氣頭上。她便沒將宮中撞見皇帝和太子一事告訴爹娘。
之後又過去了幾日,宮裡也沒來消息,魏檀玉就將這件事情給忘了。
誰成想,該來的還是來了。
那天是黃昏,長安城家家戶戶相繼升起炊煙。驟雨過後,一道彩虹從鄭國公府門前的梧桐樹上空架去了長安東市。
身上的癸水終於完全退去,魏檀玉從浴桶中浮起身子,兩隻玉瓷般的胳膊交疊搭在木桶邊緣,下巴輕輕憩在胳膊,如瀑的發絲垂在雪白光滑的脊背上,魏檀玉雙頰被水汽蒸得微微泛紅,她微微闔著鳳眼,陷入了冥想。
綠雲急促的腳步聲進來。“不好了,小姐,宮裡來人了。”
魏檀玉睜開眼眸,濃密纖長的睫毛上還載著微細的水珠,方才仿佛是睡著了,這會被綠雲的聲音吵醒,她還有些恍惚。“什麼事?”
“來聖旨了小姐。太子殿下帶著陛下身邊的陳內侍來了,說要小姐親自出去接旨。”綠雲說罷焦急地呼喚驚枝和紅蓼一起過來替小姐更衣收拾。
魏檀玉恨不得當場暈在這浴桶裡。
這東宮太子來得可真是時候啊。
這個時辰,真是神仙都料不到。
傳旨的太子殿下等人已在府內前廳了。紅蓼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焦頭爛額的,又喚進來一些丫鬟齊齊上陣收拾。
魏檀玉站起身子,抬腿邁出浴桶,綠雲和驚枝以最快的速度為她擦乾身上的水跡。
可這浸濕的頭發……真是讓一群丫鬟們犯了難,短短工夫內擦不乾呀。
香囊換了,衣裳換好了,鞋穿了,臉上的脂粉也打了,黛眉畫了,唇脂點了,頭發還是沒擦乾。
“小姐……這可如何是好啊?太子殿下已在前廳等候多時了,老爺已經派人過來催了小姐兩次了。”紅蓼急道。
“直接梳吧。”魏檀玉吩咐,自己動手對著鏡子將一對白玉耳墜戴上了。
雙平鬟梳好,頭發卻還是濕的。魏檀玉也顧不上那麼多,這已經是她努力做到的最不失禮的樣子了,隻能硬著頭皮前去接旨。
前廳四扇門大開著,太子今日身著上朝時穿的具服、頭戴遠遊冠,規規矩矩地坐於廳堂正中,其他人坐在堂下,堂內鴉雀無聲。
兩刻鐘過去,鄭國公一家見魏檀玉遲遲不出現,倶是心急如焚,一個個的,頻頻去看堂上的太子。
太子始終端坐著,麵無表情,看不出情緒。
又過了半刻鐘,魏檀玉人出現在院中。
她先於院子裡駐足,朝堂裡望了一眼,這一眼看過去的,便是坐在堂中的太子。
而太子此時亦僅是抬起眼皮,將站在院子裡的那小女子收在眼底,嘴角流露些微笑意。
國公府眾人察覺太子表情的變化,隨太子目光向外看去,這才鬆下一口氣。
魏檀玉走進去,直到太子跟前,朝他跪下:“臣女來遲,請太子殿下見諒。”
太子嗅到一絲清麗的幽香,目光掃過她那張清絕的芙蓉麵,停留在她濕發梳起的雙鬟之上,嗓音溫潤:“無妨,既然來了,那便請魏小姐準備接旨吧。”
鄭國公府眾人齊齊跟著魏檀玉一起跪拜。
太子站起身,沉穩的嗓音在堂裡響起:“孤奉陛下之命,來給魏小姐送陛下的賞賜。陳緹,宣讀聖旨。”
皇帝身邊的內侍陳緹依照太子吩咐,展開聖旨開始宣讀。
魏檀玉跪在地上,眼睛一直看著太子腳穿的那雙黑舄和朱色的具服下擺,看著看著,一雙眼睛竟不自覺地一路瞟到了太子的腰。
這身朱明衣外罩的紅花金條紗衣還真是好看,大帶束腰,腰間掛著玉劍、玉佩和錦綬,完美的身材展現無遺。
太子目光敏銳地將她這偷看的目光捕捉回去,嘴角輕輕上挑,垂下眼睫,俯視的角度欣賞著她那一雙撲閃亂顫的睫毛,以及貼在耳側的濕發。
身旁的兄長魏永安輕輕扯了魏檀玉一下,魏檀玉察覺到失禮,急忙把頭埋下去,這下隻敢看著地麵了。
陳內侍將聖旨宣讀完畢,看向太子,太子吩咐:“將賞賜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