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厲道:“宮裡的醫女不能給看麼?”
“看過了, 生不下來,說是難產,其貼身侍女說醫女不如民間有經驗的產婆。”
“褚厲——”韓王捶打著牢房的鐵欄怒吼, “與你作對的人是我,與我妻兒何乾?”
“韓王殿下,秦王殿下也是奉旨辦事, 陛下有旨, 韓王府一乾人等不得外出,外人也不得入內。”
褚殷屈膝跪下,軟了聲音道:“你若是還顧念一絲兄弟之情,我就求你救救我妻兒性命。你若是鐵了心要置我於死地,那我也無話可說。”
……
韓王府產房內, 剛剛經曆了難產的女人被汗水洗過的麵部煞白, 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氣如遊絲, 嘴裡不停喚著:“蓮心……”
貼身侍女蓮心跪著挪到床前, 哭著握住她的手:“奴婢在呢,王妃。”
“孩子還好麼?”
醫女把孩子抱到床前道:“王妃放心,小殿下跟王妃一樣平安, 生下來就聽話得很, 沒哭,經施針後已經沉睡, 一個時辰內是不會出聲的。”
韓王妃看著蓮心,問:“外麵的人還是不讓你出去麼?”
蓮心點頭:“方才又把奴婢趕回來了, 說有醫女在,不需要出去叫產婆。方才小殿下出生後,奴婢又出去衝他們哭訴, 說王妃難產暈過去了。那人說要去請示秦王。”
韓王妃搖了搖頭,淚水沿著蒼白的麵頰滾落。“殿下敗了,就算韓王府裡的內眷不連坐,被陛下赦免一切罪責,日後無論是太子還是秦王繼承皇位,我的孩子恐怕都活不了。所以,我隻能為難你們了。阿嫻,蓮心,你們冒著性命危險,幫我瞞天過海,這份恩情,我恐怕隻能來生報答你們了。”
“我與王妃打小鄰裡相伴,關係勝過親生姊妹,蓮心也是從小跟著王妃,王妃待她也如同姊妹,王妃快彆說這種話了,此時此刻,最要緊的事想辦法把孩子儘快送出去。我施的針雖能管兩個時辰不出聲,可小殿下畢竟才剛剛出生……我怕時辰太久,他身子弱會窒息而死。”被韓王妃喚作“阿嫻”的醫女說。
門外傳來腳步聲。
“蓮心快出去應對來人。”醫女轉身將孩子裝進自己帶來的藥箱裡,小心遮掩。
蓮心很快回來,喜道:“秦王準了我出府去尋產婆。”
“王妃保重,等蓮心回來,我帶孩子走了。”醫女背起藥箱,隨蓮心一前一後跨出產房。
守衛放了蓮心,卻把她攔住:“韓王妃難產,醫女不在裡麵為其看診,何故離開?”
“哼——韓王妃身子金貴,嫌我接生的醫術都讓侍女去找民間產婆了,我還留下來做什麼?我自小通讀醫術,好歹也是經過層層選拔當上醫女的,這般折辱我,我為何還要留下?來韓王府之前,六公主還找我看病,我得入宮去給六公主看病了。”
醫女話音剛落,果然來了六公主的人尋醫女,守衛心想,裡麵的王妃馬上要被牽連了,她的死活根本不重要,這才放了行。
醫女上了六公主派人準備的車駕,馬車直往長安深巷民宅中去。
不久,蓮心帶了事先聯係好的外應產婆入韓王府,通過產婆攜帶的藥箱,帶進一名女嬰。
“王妃,王妃醒醒,產婆來了。”
韓王妃睜開眼睛,聽見蓮心又說:“王妃可以大聲哭喊了。”
未幾,屋裡響起產婆大喜的聲音:“生了生了,恭喜王妃生了位千金。”傳到外麵守衛之人的耳朵裡,守衛準備前去給秦王報信,看見秦王身邊的尉遲隆來了,尉遲隆走到產房外,聽見裡麵傳出一陣悲號:“呀……這孩子……怎麼不說話……沒氣了。”
尉遲隆闖進產房,親自看了眼那孩子,渾身青紫,渾身冰涼已沒有溫度,心下奇怪,問:“孩子沒氣了,是剛生下來的?”
“是。”產婆跪地道:“是民婦無能啊……求將軍饒命。”
床上產後虛弱的韓王妃嗚嗚哭泣,聲音雖然小,雖然有氣無力,卻是肝腸寸斷,傷心不假,吩咐那產婆:“你走吧。”產婆如臨大赦,麵上惶惶不安的神色收起,連忙磕頭,爬起來就向外快走。
尉遲隆轉身看著產婆倉皇逃走的神色,走到門外衝手下人使了個眼色,手下人立刻會意,馬上跟上產婆,等她出了韓王府,拿麻袋罩了。尉遲隆吩咐守衛看好韓王妃和其侍女,若非陛下和秦王旨意,禁止任何人出入。隨後匆匆去找秦王。
蓮心見屋內隻剩下主仆二人,走到床前伺候,主仆二人小聲對話。
“王妃放心,小殿下已由六公主的人送去了民宅,明日一早城門打開,就即刻出城趕路前往最近的渡口,走水路到揚州,揚州那邊接應的人,六公主也幫忙安排好了。”
韓王妃點頭。
“王妃可千萬要保重身子,來日和小殿下團聚。”
韓王妃沒吭聲,眼角滑下一滴淚。
褚厲回到秦王府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剛在床上躺下準備歇一覺,門外有人急促敲門,尉遲的聲音響起:“殿下,屬下有急事相稟。”
“什麼事?”
皇帝命褚厲調兵去圍韓王府,褚厲就交給尉遲去辦了,想起上一麵他是來稟告說韓王妃難產的事情,心裡猜到是關於韓王妃和其產子的消息。
尉遲隆下跪道:“韓王妃平安產子,可屬下失職。竟讓她和下人在重重守衛和布防之下成功偷龍轉鳳。”
“偷龍轉鳳?你的意思是,本王的五弟妹生的是兒子?以找產婆為由從民間找了個女嬰回府?”褚厲平靜問道。
“是。屬下抓了產婆,產婆都招了,韓王妃的丫鬟蓮心在韓王府被圍之前找到她,說要花重金買一個剛生產的死嬰,最好是女孩。但讓屬下感到不解的是,韓王妃的丫鬟連日子都與她約好了,說在今日要,剛好今日這產婆給彆的人家接生了一個死去的女嬰……韓王妃的丫鬟在那時怎麼會料到韓王妃今日會生?”
“接生的醫女什麼底細查過了麼?不隻今日,她以往出入韓王府的記錄有沒有查過?她今日什麼時候離開韓王府的?離開後的行蹤有沒有查?”
“沒有。屬下馬上派人去查。”
“先把乾買賣嬰孩勾當的民婦處置了。”
“處死?”
褚厲點頭。
“可是殿下,產婆隻招了這麼多,屬下怕她還有所隱瞞,畢竟還沒得知真正的韓王血脈的下落。不過城門還沒開,最近隻要在各處城門嚴加設防,或許能查出可疑的人來。”
“那你繼續審問吧,大抵是問不出皇室血脈的下落,就是一個唯利是圖的民婦,能應下這種事,黑心的買賣一定沒少乾過。本王猜測,那彆人家的女嬰是她接生時刻意弄死的,如繼續審問出的結果不出本王所料,不用知會本王即刻處死。”
“是……”尉遲隆再次提醒,“那近幾日是否要在各處城門嚴加設防?”
褚厲目光頓時犀利。“要,不過不用攔著,放行就是。”
沒過幾日,韓王府的張幕僚招了供。皇帝下旨,韓王終身□□。鄭國公無罪釋放,但李知衡儘管接到的是假的書信往來,身為吏部尚書,卻持身不正,革去尚書之職。
走出牢門的那刻,鄭國公沒有想到,秦王竟親自來迎接自己,見他的第一眼,想到的便是那日他在獄中說要求娶女兒的話。
“怎敢勞殿下大駕?”
秦王笑吟吟地望著他:“父皇說了,韓王陷害,著實委屈了大司徒,本王特替父皇前來給大司徒賠罪。”
“豈敢。”
褚厲伸手扶住他要下跪的身體又道:“本王送大司徒一程。”
於是,一路相送至鄭國公府。出於客套,鄭國公邀他入內喝兩杯茶,豈料秦王井不客套,抬腳就走了進去。
鄭國公夫人和幼子在院中相迎。
撞見秦王,魏永寧滿心歡喜,還沒等他打招呼。秦王上前把他抱了起來。
鄭國公夫婦相互看了一眼。麵對夫人詢問的眼神,鄭國公隻是皺了皺眉。
“永寧,本王去歲答應做你師傅教你射箭,後來因為出征就食言了,明日起,本王一有空就會派人來接你去秦王府教你練習。但是下月初國子監開課,你得去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