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紅滿天,瀲水映孤鶩。
東極島山麓處的漁村裡,一位漁民抬頭望見半山腰處衝天而起的映紅火光。
他驚慌地扔掉手中正修補的漁網,朝村子裡焦急喊道:“走水了,走水了,易夏莊走水了,大家趕快上去幫忙救火。”
半山腰的望海台上,易林負手而立,衣衫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
“長安城,我來了!”易林把目光從衝天火光中移開,朝著無邊無際大海振臂高呼。
“少爺,咱們真的就這樣一把火把易夏莊給燒了呀。”小狼望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烈火,眉頭皺了皺,苦笑歎息。
易林抿了抿嘴,聳肩道:“燒都燒了,彆磨蹭了,趁著漁民們還沒反應過來,趕緊溜。咱們得連夜出島,船我都準備好了,就在西邊的礁石旁。”
小狼麵露苦色,依依不舍道:“這以後咱們可就真的無家可歸了,想想難免覺得心酸。”
易林沒好氣地拍了拍他的頭,笑道:“心酸你個頭,反正易老頭死了,娘親也不要咱們了,咱們本就孤苦無依,也不在乎多個無家可歸。”
小狼望著逐漸被燒成灰燼的莊子,苦悶地道:“可咱們在易夏莊過得好好的,你乾嘛要遣散眾人,一把火給燒了呢。說實話,我可不想出島。夫人常說,島外的人最喜歡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壞得很,隨時都可能謀財害命,咱們這是自斷後路啊。”
易林懶散地伸了伸腰,笑罵道:“你懂個貔貅!男兒誌在四方,咱們不能一直待在這座悶出蛋來的破島,虛度光陰,荒廢年華。”
“可是……”小狼欲言又止。他心想,就算出島也沒必要燒莊呀。
易林似乎看出來了小狼的心思,聳肩道:“我把易夏莊給燒了,是要破釜沉舟,斷了咱們回島的念想,免得出去之後束手束腳。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話我可自個走了。”
說著易林便背起行囊,頭也不回地快步往西邊一條下山的小路走去……
小狼急忙揮手,大步跟在後麵嚷道:“少爺,等等我……夫人臨走前叮囑我要好好照顧你……”
小路蜿蜒曲折,再加上夜色遮掩,早已經不見易林的蹤影。
遠處傳來他悠揚的話:“她都狠心丟下我們不管了,她的話不聽也罷。我一個人也能照顧好自己。反正我在這鳥不拉屎的島上是待膩了,要我一輩子待在易夏莊,我寧願出去闖蕩江湖……”
自從易林無端端魂穿到這病秧子身上,明裡被易父易母訓著管著,暗裡還被一個自稱縱橫家的神秘老師洗腦著,他都快要發瘋了。
易父易母不讓易林出島,神秘老師說未到時候出島。無論易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還是一哭二鬨三上吊,通通都不管用,反正就是不能出島。
易林困在島上,覺得諸事不順,憋屈得很。
如今易父因故去世,易母回了茗劍山莊,神秘老師也突然消失,這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都已經具備,正是出島的好時機。
易林重獲新生,有好多事情想要做……他想要縱橫大唐,即使開局不順也要力挽狂瀾。
......
雨,淅淅瀝瀝的雨!!!
雨水順著綠瓦青磚,嗒嗒地滴落在屋簷下。
灰黑的梨木窗前,一名書生模樣的少年眉頭緊皺,神色憂鬱地歎了一聲。
“唉!風瀟雨瑟愁遠客,電閃雷鳴驚神佛。這雨下得真是惱人!”他輕輕地將窗掩緊,隔住了雨水卻隔不住雨聲。
灰黑的梨木窗,年代久遠,幾經磨損,關起來並不嚴密,中間有一條細細的縫隙,冷風透窗漏進,惹人生寒。
絲絲縷縷涼意滲入骨髓,讓那書生模樣的少年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少年還沒轉身,房間裡便傳來了一句笑喚,嘻趣道:“少爺何必擔憂呢,時值春夏之際,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彆看它此刻風急雨大,電閃雷鳴,好像遙遙無期的樣子,沒準傍晚便又晴空萬裡咧。”
說話的人也是一位少年,如果不是聽他喚了一聲少爺,任誰也看不出他是個隨從。
隻見他儀表堂堂,劍眉鷹眼,黝黃俊俏的臉龐輪廓分明,眉宇間竟然比主人還多了幾分英氣。
乍看起來,主人雖然長相還算清秀,但眉目間卻隱隱約約透著一絲邪氣。細看之下,他臉色還有些蒼白無血,病容暗藏,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竟然不如那隨從有精氣神。
光是那眼神渙散的瞳孔,旁人看了還以為他是個縱情酒色而導致萎靡不振的公子哥兒呢。
這一主一從倆人正是不久前燒莊出島的易林和小狼。
倆人離開東極島之後,想要去長安城見識一番,一路輾轉,幾經波折,來到了這三道鎮。
易夏莊的老莊主易學士此前曾去長安城訪友,結果無故身死。雖然官方通報他是乘船突遇暴雨洪水,所以才導致船毀人亡,屍骨無存,但事情的來龍去脈卻處處透著蹊蹺,所以易林也想順便去長安城一探究竟。
易林離開東極島之後,本以為能見識見識大唐風采,但卻沒想到如今已經不是什麼盛世,而是亂世。
曆史上那些流芳百世的人物,他至今一個也沒見著,反而見了不少惡霸酷吏。
苛政猛於虎。如今這紛亂世道,但凡有點權勢的惡霸酷吏,行的都是些強取豪奪、欺壓百姓之事。
易林有氣無力地收了收袖子,牽動嘴角,輕輕笑道:“那可未必。夏雨難測,不但來去無常,持續的時間也是無常啊。”
小狼不以為然的說道:“是嗎?我覺得這雨挺正常的呀。估計下不了多久就會停咯。”
易林揚起手,指著窗外,說道:“看到對麵屋簷下的那窩燕子沒有,燕子躲在窩中不敢出來,想必是感知到這場大雨一時半會停不了。如果是場短雨,隻怕那些耐不住寂寞的燕子早就出來戲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