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區裡躺在道路旁的人似乎變少了,又似乎還是那麼多。
但對陸宜修來說,最大的變化,是大師那份寄出的信居然真叫來了一位神醫。
這簡直就跟從騙子嘴裡聽到了一句真話一樣讓人驚訝。
神醫風塵仆仆趕到時,撞上了大師的教學現場,立馬擠開大師親自上手,用行動證明神醫跟三腳貓功夫的區彆——最大的支出-藥材費直線下降!
作為一名在鄉野間行醫的大夫,他對治療各種疑難雜症有豐富的經驗——簡單又便宜的豐富經驗。
大師猝不及防的失去了工作,最後跑去跟病人們嘮家常了。
以大師的說話藝術,輕而易舉的跟病人們打成了一片,成功讓滿是病患的地方響起一片歡聲笑語。
等夜色轉黑,他們才有時間一起吃晚飯——跟部分留下來的病人和學生。
除去藥材之外,食物方麵的支出之所以高居不下,跟每天蹭飯的人有直接聯係。
沒辦法,貧民區裡吃不上飯太正常了。
但凡家裡還有一口吃的,他們也不會留下來——倒不是道德底線太高,都快要餓死了,誰還講究這些?
隻是阿秋他們的貧窮也實在是無法掩蓋,人們對於吃大戶喜聞樂見,但對於同樣窮到揭不開鍋的另一方,很難昧著良心賴著不走。
晚飯是被煮了許久的稀飯,因為吃的人多,換了個更大的石鍋,但鍋裡的稀飯依舊清澈。
躺在稻草上的病人碗裡的稀飯稠一些,偶爾還能見點油腥,而其他人都隻能吃上一碗清湯寡水的粥。
餓很正常,但一天三碗粥水下去,也不至於餓死。
在阿秋他們都隻吃這個的情況下,其他人對夥食完全沒有意見。
大師端著碗,肚子咕嚕嚕的叫個不停,長籲短歎道:“我當年偷雞摸狗,就是因為實在沒東西吃餓得慌,沒想到好不容易混出頭了,這待遇又回去了。”
就他長籲短歎這麼一會功夫,神醫已經喝完粥,抹了把嘴,對陸宜修道:“你這病有點棘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一開口,屋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陸宜修喝了口粥,笑眯眯道:“我知道。”
神醫皺著眉道:“你底子太虛,要是用名貴藥材好生養著,說不定還能多活倆年。”
阿秋癟了癟嘴,少女放下了筷子,其他病人投來了視線。
大師一口喝完粥,推著神醫朝門外走去:“我們上一次見麵什麼時候來著?好久沒見,可得好好敘敘……”
他推著神醫出門後,室內的氣氛也絲毫沒有變化。
陸宜修放下碗,捏了捏阿秋臉上好不容易長出的肉:“不許說不治了。”
阿秋癟了癟嘴。
陸宜修又摸了摸少女的腦袋:“你們得好好跟這位大夫學才行,我還等著你們來給我看病呢。”
少女輕輕應了一聲。
陸宜修朝坐在地上、靠在牆角的病人、學生還有蹭飯囑咐了一聲:“彆說出去。”
然後轉身也出了門。
門外不遠處,那兩人正在墳包中聊天。
陸宜修咳嗽了一聲。
大師給自己剛才那段話做總結:“總之,事情出了一點小小的變化……”
“不是說你被困住了,需要幫忙嗎?”神醫耿直道:“我就說你裝神醫這事太不靠譜,你又不會治病……”
大師咳嗽了一聲:“我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神醫:“你信上就那麼寫的啊。”
陸宜修插了句話:“信寄出去之前我看過。”
“寫的暗語,普通人看不出來,”神醫回了一句,又把注意力轉移到陸宜修身上,張嘴就不說人話:“你沒多久好活了。”
“我知道,”陸宜修隨意的應了一聲,扭頭看眼神遊離的大師:“大師,你這是沒安好心啊,神醫是不是還擅使毒?”
大師連連擺手:“殺人是大忌,我們行走江湖從不輕易下此毒手,”他聲音小了幾分:“最多就要條胳膊、腿什麼的。”
陸宜修心平氣和:“那看在這條胳膊和腿的份上,一事不勞二主,你再幫我最後一個忙吧。”
大師愁眉苦臉,覺得自己簡直是天底下最倒黴的騙子:“我也沒要你的胳膊和腿啊。”
陸宜修定定的看著他,灑脫一笑:“等我死了,胳膊和腿都歸你。”
“我要那玩意乾嘛?”大師警惕的看他:“我是騙子,又不是屠夫。”
陸宜修全當他已經答應了,徑直道:“之前跟你說的種藥材那件事,我覺得可以試一試。”
作者有話要說:陸宜修的病之所以從普通風寒一躍變成了“沒多久好活、底子太虛”,是因為他在給阿秋他們治病。
之前提到過,阿秋快死了,因為“治病”需要付出代價。
大團圓結局,好人就該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