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修說的“省事”是指,他直接把大師的隊伍往風兆衛一塞,找出風兆衛用過的盔甲,新鳳兆衛的隊伍就這麼乾脆利落的拉起來了——雖然是靠一群勞動人民轉職的,但這群勞動人民的鬥爭經驗並不貧瘠。
“放心吧,涅羅城可是我們打下來的,”淳樸的人們握住長劍,小心翼翼的把價值不菲的長劍塞回劍鞘,才雄赳赳氣昂昂道:“我們跟那些軟蛋可不一樣。”
“沒錯,要是打起來的話,我們一步都不會退。”
附和聲如潮水般響起,這群樸素又普通的人懷揣著某種堅定信念,對一切毫無畏懼。
大師不得不拔高聲音喊了數遍,才讓他們安靜下來:“打什麼打,這又不是咱們的事……”他看了眼陸宜修,咳嗽一聲道:“咱們不是來打架的,是來抓人的,知道不?”
“就是因為抓人,才更要打架,”有人嘀咕了一聲:“不然人家能傻乎乎的跟你走?”
大師拔高聲音:“大城市的事你們不懂,反正你們記住了,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我還得把你們一個個帶回去呢,要是誰瞎逞強,嘎嘣死了,到時候我怎麼跟阿秋交代?”
阿秋的名字一出,人群中立即響起了一片“知道了”“不打架”“你廢話越來越多了”的聲音。
大師囑咐完自己人,扭頭對陸宜修道:“神偷那邊說可以收網了,咱們出發?”
“再等一會,”陸宜修看了眼天色:“還有人沒來。”
“還有誰沒來?”大師左右看了眼,想到某個名字,聲音小了幾分:“鳳曉也要來?他來了這事容易失控啊……”
陸宜修正想說什麼,門外傳來重物滾動的沉悶聲,徐徐停在院子門口。
陸宜修推開門,造型奇怪的魔導武器泛著冷硬的光映入視線,裝載魔導武器的隊伍極長,兩旁還有研究所的巡邏人員一路護送。
大師看到那堆魔導武器,頓時興奮了起來:“這東西好啊,你從哪搞來的?”
陸宜修:“戰場上繳獲的戰利品。”
大師立馬想起來了:“之前那批運送魔導武器的隊伍?”
鳳曉用一場火雨砸得鳳城變了天,那些沒來得及運回去的魔導武器自然也就成了鳳曉的戰利品。
“魔石夠嗎?”大師一邊愛不釋手的東摸西摸,一邊假惺惺道:“這麼大的損失,陸向文怎麼都沒提上一句?”
陸宜修想了想:“因為它直接被送去研究所了?”
雖然立場不同,但各方對於研究所以及魔導技術的態度絕對一致,不管是士族、大商人還是大鳳王朝,都需要魔導技術,以及基於魔導技術衍生的一係列發明。
“那還等什麼,走吧,”大師興奮的搓手手:“上門抄家去。”
他們出了鳳兆衛的院子,也沒挑地方,直接朝最近的高宅大院過去了。
陸宜修翻動手裡的紙,看了眼宅子上懸掛的牌匾,又看了眼警惕的注視著不速之客的侍衛們,露出了一個笑:“勞煩通報一下,鳳兆衛上門辦案。”
守門人去通報了,陸宜修耐心等了片刻,見守門人遲遲沒出來,側身讓路,對大師道:“直接進去吧。”
大師揮了下手,穿戴著鮮亮盔甲的隊伍一擁而上,將門口的侍衛控製住,然後湧進大門——停下了腳步。
門後沉默佇立著同樣武裝齊全的隊伍,手執武器,身強體壯——比塞了一堆大爺的鳳兆衛看起來更像精兵強將。
世家蓄養大批侍衛和護院來保障宅院的安全,自然也隨時可以拉起一支隊伍,阻攔正常執法的公務人員。
在大批鳳兆衛辭職,隻能靠涅羅城的隊伍頂上的情況下,一個世家拉起來的隊伍就足以對抗匆忙組建的鳳兆衛了。
看來對方的敵對意識非常強烈啊,陸宜修往一旁讓了讓,讓隊伍中間那些冷冰冰的魔導武器得以露麵。
效果斐然,對峙的另一方立即騷動了起來。
有人急匆匆的跑到了宅子後方,去彙報最新消息。
魔導武器作為大鳳王朝這個時代bug級彆的存在,除非抱著血戰到底、不惜一切代價的信念,不然普通人很難在它麵前生出戰意。
“你們闖入王府要乾什麼?”隊伍裡有人扯著嗓子喊道,生怕陸宜修這邊一言不合就開炮:“鳳兆衛眼下也這麼不守規矩了?”
“鳳兆衛辦案,”大師狐假虎威:“告訴姓王的,他的事犯了。”
“我的什麼事犯了?”聲音從後方傳來,跟鳳兆衛對峙的護衛們整齊劃一的讓出路,讓並不年輕的王大人走到他們麵前。
大師抬了抬下巴:“經核查,在過去二十年裡……”
王大人壓根沒給大師眼神,視線徑直落在陸宜修身上:“陸大人,你這是來?”
陸宜修摸出厚厚的大鳳律,朝王大人展示了下:“履行鳳兆衛審查鳳城大小事務的責任。”
王大人瞄了眼大鳳律,沉穩道:“那勞煩大人告知,我犯了什麼事?”
“包庇、知法犯法、協同殺人,”陸宜修看了下神偷給出的諸多罪狀,照本宣科:“殘害百姓、壓榨奴仆、貪贓枉法、搶占民田……”
可以說是把能違法的大鳳律全違反了個遍,陸宜修一口氣念完,才看向對方:“您還有什麼話想說?”
在這一長串罪狀麵前,王大人依舊維持住了他的風度:“可有人上訴?上訴者何在?人證物證又何在?陸大人如何證明你們是依法辦案,而不是栽贓陷害?”
“沒人上訴,”陸宜修看了眼對方:“死者不會說話,所以需要活人為它伸張正義,鳳兆衛為民伸冤,本分而已。”
“至於人證物證……”陸宜修朝大師抬了抬下巴:“據我所知,王宅中屍骨累累,不如王大人解釋一下?”
王大人冷哼一聲:“奴婢因病去世無地可去,夫人心善,找地收斂了他們……”
“據我所知,您的上一任夫人死因可疑,包括您的兄弟以及子嗣中也皆有離奇死亡的情況……”陸宜修:“是不是栽贓陷害,王大人有很多時間來確認,隻是眼下恐怕得跟我們回一趟鳳兆衛了……哦,對了,不止王大人,王大人府上的家眷、仆從恐怕都得跟我們走一趟。”
王大人始終遊刃有餘的應對,在陸宜修咄咄逼人的情況下,出現了些小小的波瀾。
他冷笑著對陸宜修道:“陸大人今天是特地來我家,還是有其他安排?”
“跟王大人一樣知法犯法的人實在不少……”陸宜修感歎道:“恐怕這兩天我都沒什麼空。”
王大人露出假笑:“那王某就靜觀其變了,希望陸大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陸宜修揮手,鳳兆衛一擁而上,控製住王大人後,又去宅子裡將其他人一一帶出來,期間吵鬨不休——顯然其他人並沒有王大人這麼好的涵養。
“我自然知道我在做什麼,”陸宜修朝他咧嘴一笑:“倒是王大人看起來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不過是一些平民百姓……”王大人意味深長道:“就如陸大人方才所說,連我的兄弟、兒子都有離奇死亡的,又況乎平民?”
陸宜修:“王大人讀過大鳳律?”
“三十年前,鳳城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那之後,大鳳律就上了各家的書桌,”王大人平靜道:“我也曾研讀過。”
“那王大人一定知道,這些罪名如實審判的話,會是什麼結果了?”
王大人瞥了眼陸宜修:“除非陸大人打算一口氣殺光所有世家,不然恐怕沒法如實審判。”
如實審判的話,鳳城所有世家可以手拉手一起下地獄了。
“這就是王大人如此冷靜的底氣所在?”見對方如此篤定這一點,陸宜修給他小小劇透了下:“殺光所有世家確實太難,但如果特赦一部分,然後殺了其中罪無可赦的那部分……”
見王大人的臉色終於變了,陸宜修慢吞吞道:“王大人覺得你屬於哪一批?”
王大人陰沉著臉盯著陸宜修看了半晌,冷笑道:“這恐怕隻是陸大人的一廂情願。”
即使隻殺一部分,對陸向文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挑釁,更何況士族人人自危的情況下,更不可能同意這個要求了——誰沒親戚?誰敢保證自己沒有案底?誰敢保證自己就是活下來的那一批?
“確實不太容易,”陸宜修坦然承認這一點:“但事在人為,即使陸向文不同意,陛下也不會妥協。”
王大人的表情徹底沉了下去,他看了眼對準王府的魔導武器,到底沒有輕舉妄動。
等長長的隊伍被鳳兆衛押送上路,陸宜修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大師興致勃勃的湊了過來:“我們繼續?”
“人手還是太少,”陸宜修看了眼剩下的鳳兆衛,憂心忡忡:“抓的人太多,也沒地方放,還需要派人去看著……”
“這有什麼?難道你真覺得我們能把全鳳城的世家都給抓了?”大師的生活經驗比陸宜修豐富多了,他從一開始就沒覺得他們能做到:“等你氣勢洶洶的走上幾家,陸向文那邊就該做出反應了,他不可能眼看著你在鳳城為所欲為。”
他這麼一說,陸宜修也覺得自己確實有些杞人憂天,陸向文絕不可能坐視不管,任由鳳兆衛滿鳳城到處抓人,區彆隻在於他什麼時候做出反應而已。
既然如此,那他們自然得趁著他還沒做出反應之前,多抓幾個了。
“下一家去隔壁怎麼樣?”大師對一旁的高宅大院蠢蠢欲動。
陸宜修也不挑,就順著這條街一家家“拜訪”了過去,在魔導武器的加持下幾近無往不利——雖然中途也出現了些許雜音,但在轟然巨響聲後,雜音就消失了。
在陸宜修逛到第五家的時候,出現了抓捕對象帶著大批家眷棄家逃竄的情況,這些人逃竄的方向也非常好認——就是衝著內環去的。
顯然是去尋求陸向文、或者說其他世家的庇護了。
鳳城上演了前所未見的場景,一大堆人在街上匆忙逃竄——因為逃跑時太過匆忙,他們沒準備好馬車。
於是,這群一看就身份不菲的大老爺們在奴仆的攙扶下一路狂奔,其中還夾雜著一堆身份高貴的女眷,像在被什麼怪物追趕般,壓根顧不上形象。
熱鬨的集市突然按下暫停鍵,有人茫然發問:“剛才是不是有一群人從我們麵前跑過去了?”
“是啊,還是群大老爺呢。”
“他們怎麼……”對方欲言又止,楞是找不出委婉的詞來形容他們方才狼狽逃竄的英姿:“又要打起來了?”
熱鬨的集市聳然一驚,所有人飛快收拾起了東西,間或夾雜著幾句感歎。
“這世道真是一天一個樣,鳳城都安穩多少年了,最近怎麼天天鬨一些聞所未聞的事呢?”
“小皇帝回來了唄,不是說首輔把持朝綱,囂張跋扈,那小皇帝能樂意?可不得打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