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川的表情不太好——剛才說話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大商人。
當然,這很正常,畢竟資產階級的投機本性根深蒂固。
“蠢貨真影響心情,”鳳曉:“你們還愣著乾嘛?把這群家夥帶走,然後查查他們的底,看看有沒有違反過法律……”
一旁的侍衛們湧上前,將方才說話的那些人帶了下去——整個過程異常熟練,行雲流水般的完成了堵嘴拖走的流程。
圓桌旁的眾人也異常熟練的重新將頭埋進了文件中。
“我覺得他們肯定違反過法律,隻是沒被查出來,這種人……”鳳曉嘀咕了一聲,立場分明的表態:“就官府這個上欺下瞞、效率低下、各懷鬼胎的德性,還敢說普通人獲得力量不是什麼好事?”
“我還覺得官員擁有權力不是什麼好事呢,”鳳曉真情實意的道:“普通人擁有力量了之後,起碼有權有勢者不敢肆無忌憚的欺壓百姓。”
說到這裡,鳳曉突然精神一振,興致勃勃的提議道:“要不這樣吧,我覺得讓有權有勢的人擁有力量實在太危險了,不如把他們排除在外,怎麼樣?這樣的社會肯定更有意思。”
混沌惡這個屬性真讓人歎為觀止。
在鳳曉話音剛落的時候,陸宜修就察覺到了眾人不住飄來的視線。
這才叫專業拉仇恨,直接跟統治階級對跳,大部分人都乾不出來這種事。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這種會觸犯大部分統治階級利益的決定如果真做了,那鳳曉他們的命令恐怕連宣政殿都出不了。
鳳曉依靠這些人管理大鳳王朝,然後轉手出賣這些人的利益……也就鳳曉能想得出這麼“精妙”的點子。
陸宜修淡定的忽視鳳曉的話:“所以我們需要確保社會秩序的穩定,確保軍隊隸屬國家控製是一點,通過相關的法律是另一點。”
“大鳳律很全麵,但沒有這方麵的內容,修一部與特殊能力相關的法律勢在必行。”
“一步步引導百姓對特殊能力產生正確的認知很重要,在這一係列社會改革完成之前,確保社會秩序不會受到衝擊之前,‘信仰操作台’不適合大規模推廣。”
陸宜修稍稍停頓了兩秒:“不過諸位對這些特殊能力的認知也不是很全麵。沒錯,這些特殊能力大部分都能輕易殺死一個人,但菜刀能殺人,也能幫著百姓殺雞宰羊、切肉切菜……”
“重點在於如何使用它,而不是將它視作洪水猛獸。”
“我希望能讓普通人擁有力量,不是想讓他們用它來泄憤、用它來殺死看不順眼的人。
它能在荒蕪的土地上開出花,也能讓這朵花瞬間擁有致命殺機。”
就像是陸宜修之前在陰影之門那一連串改造一般,在陸宜修看來,用它來殺人實在太浪費了,它明明有更多的使用方法,便利人們的生活,突破大鳳王朝眼下的困境,走出屬於大鳳王朝的道路。
不過展望未來雖然很有意義,但眼下的重點是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的繼續走下去。
在陸宜修的這番話後,他們確認了接下來的安排——由陸宜修負責對接陰影之門,安排那批邪·教徒將功贖罪,將‘信仰操作台’控製在手中。
起碼是控製在陸宜修手中。
這玩意在邪·教徒手裡總讓人不太放心,人們對於陰影之門跟陸宜修的關係有沒有牢固到能抵抗‘信仰操作台’的誘惑這一點抱有一定的懷疑。
彆到時候他們這邊想得美滋滋,陰影之門那邊卻反水了,那問題可就大了。
“去見陸易?”鳳曉朝陸宜修眨了眨眼:“說起來,我也跟他有過一麵之緣呢。”
陸宜修心很累:“你跟上來乾嘛?”
鳳曉理直氣壯:“我來陪你啊。”
“然後順便接收一下白、洪兩地的軍隊,剛好那兩個府洲的世家之前被邪·教徒殺光了,我去看看情況,要是一路順利的話,還得去其他府洲轉一圈呢。”
鳳曉不至於不負責任到說走就走,他頂多是調整了下出行路線,恰好跟陸宜修同行而已。
見陸宜修的表情好轉了幾分,鳳曉自然的貼到了陸宜修身旁,進一步解釋道:“軍隊這麼重要,又容易發生危險,沒人比我更合適了。”
鳳曉的身份足夠高,在目前形成同一個意誌的領導層中具有足夠特殊的地位,當然,更重要的是,沒有人能殺死坐在皇位上的鳳家人,這確保了即使在探查各地軍隊時發生什麼意外,鳳曉也能毫發無損。
陸宜修抓住鳳曉不太安分的手:“隻有你一個人?”
鳳曉反手牽住了陸宜修的手:“金鎏意他們從另一條路出發,到時候我們再會和。”
鳳曉非要跟上陸宜修,可不是為了換個地方討論政事。
他俯低身體,在陸宜修耳邊道:“阿修你想我了嗎?”
熱氣湧進耳蝸,引起一陣生理性的顫栗。
鳳曉壓低聲音委屈道:“阿修你好冷淡,我可是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他話還沒說完,陸宜修按住他的頭,纖細的手指一寸寸摸到了他的後脖頸上,微微用力,讓鳳曉俯低腦袋。
鳳曉的控訴戛然而止,他順從的俯低腦袋,從俯瞰陸宜修的角度變成了仰望陸宜修。
鳳曉的外貌對陸宜修有著足夠的吸引力,隻是大部分時候,他的瘋狂掩蓋了他外貌的吸引力,人們在他麵前更多的是想著怎麼活下來,而不是關注其他。
陸宜修點燃了車廂內的曖昧氣氛:“每分每秒都在想我?想我做什麼?”
“想你朝我笑,想你為我落淚,想你穿著衣服,想你……”鳳曉直白的傾訴少兒不宜的想象,目光迫切且極富進攻性。
“我沒那麼想你,”陸宜修輕聲道:“我是成熟的大人,知道什麼叫做自給自足。”
鳳曉瞪大眼睛,目光緩緩下移。
馬車內忽而安靜了下來。
它安靜了許久。
陸宜修撩起窗簾,看百姓在農田裡忙碌的景象,鳳曉靠著車廂恍惚,像打破了世界觀,又像是被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這不怪他,從某種角度來說,被陸宜修一手養大的他非常缺乏某些生理知識。
當然,更讓他恍惚的,是他突然意識到,陸宜修遠比他想的更坦然。
鳳曉喉結微動,往一旁挪了挪,靠著另一個人,夢囈般道:“斯文敗類。”
陸宜修瞥了他一眼。
鳳曉被他看得精神一振,唰的一下坐直了,撲過去在陸宜修臉上亂親一氣:“不過我喜歡。”
他親得沒什麼章法,時不時牙齒還會彰顯下存在感,不像情到深處難舍難分,倒像是收斂了野性的凶獸在標記他的領地。
陸宜修懶洋洋的靠著車廂,放縱了鳳曉一通亂親的動作。
細碎的疼痛從脖頸處傳來,陸宜修才垂下眼看他。
等對那塊鮮明的印子滿意了,鳳曉頭一歪,把自己埋進了陸宜修懷裡,悶聲悶氣道:“你不在的時候,一點都不好玩。”
陸宜修一下下順著那頭長發,動作溫柔的像是安撫,但出口的話卻截然相反:“我看你玩得挺開心的。”
鳳曉沒忍住,異常燦爛的一笑,承認了陸宜修的話:“因為真的很有意思啊。”
那雙金色瞳孔熠熠生輝,依舊裹挾著陸宜修曾見過的瘋狂和滿不在乎。
“一點點推翻原有的一切,在破破爛爛中重建新的王國……”
提到這個,鳳曉唰的一下坐直了,他不是沉溺於愛情的人,相反,在那個沸騰的靈魂裡,占據主導的永遠是瘋狂。
“有太多好玩的事情可以乾,有太多有趣的事情在發生,我喜歡嶄新的、變化的世界。我厭惡那些永恒不變的、腐朽的存在。”
那些恣意和瘋狂在鳳曉身上形成了短暫的平衡,這讓他看起來像是個正常人。
下一秒,鳳曉自己打破了這個錯覺,他扭頭看向陸宜修,喟歎出聲:“我最喜歡你設想下的那個世界,我簡直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些老家夥們的表情了。”
他的表情鮮明的傳達出了一點,他享受他人的痛苦、混亂以及崩潰。
看來鳳曉的病情一點都沒好轉。
陸宜修伸手捏了捏那張臉,將那張臉上的表情打碎,才溫柔又體貼的警告他:“克製點,做個好孩子,才能得到獎勵。”
鳳曉先是一愣,金色瞳孔前所未有的明亮了起來,乖巧的仰頭,貼近陸宜修道:“那得看是什麼獎勵……”
馬車裡似乎想起了幾聲奇異的聲響,又似乎什麼動靜都沒傳出。
阿潘沉默的駕馭著馬車,駛向遙遠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