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當時的情景:荒野山村、夜晚時分、黑燈瞎火,一個可能死去的亡者突然在夜晚歸來,那情景光是想想就讓範必死發抖。
“我——”
張傳世還要說話,但眼角餘光卻似是看到了什麼,他嚇得一個激靈,站起身來,大聲的喊:
“大人!”
他這話一說出口,其他正全神貫注聽他吹牛的人也跟著顫了一下。
範必死最先轉頭,看到趙福生時,也連忙起身,其餘人反應過來轉身去看,卻見趙福生不知何時出來,這會兒正靠著府衙大門的一側在聽他們說話。
“大人。”
“大人——”
龐知縣等人連忙行禮,眾鄉紳也起身讓座。
趙福生點了下頭:
“說得挺好的。”
先前還洋洋得意的張傳世頓時如霜打的茄子,眼中閃過尷尬之色:
“大人怎麼突然出來也不打聲招呼。”
“打了招呼就聽不到這精彩的演說。”趙福生道:
“大家坐。”
廳堂內已經擺好了席桌,一些菜式是由龐知縣及鄉紳們趕來時臨時帶的,勉強湊齊了兩桌。
眾人簇擁著趙福生坐下,龐知縣端起一杯酒:
“我們萬安縣真是福澤深厚,有了趙大人力挽狂瀾,下官在這裡恭賀大人再辦了一樁鬼案。”
他話音一落,其餘人都端起酒杯。
這老知縣與趙福生無怨無仇,從她掌控鎮魔司以來,對她恭敬有加,趙福生也給他麵子,拿起酒杯碰了碰。
她去了狗頭村一趟,並沒有吃飽喝好,此時回到鎮魔司才算放鬆了一些。
說了兩句客套話後,她提筷就吃。
龐知縣等人隻是陪客,略微動了動筷子,等她吃飽放筷,範必死連忙讓人將殘餘的席宴收下去了。
寒暄完閒話,便開始提起了正題。
鄉紳們相互對望了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到了龐知縣身上。
他躊躇片刻,小心翼翼的問:
“聽張老所說,大人此行鬼案辦得順利極了?”
趙福生捧著茶杯。
茶香順著熱氣冉冉升起,鎮魔司的大廳內點滿了燭光,遠不是武立有家那貧窮的農家小院可比擬的。
大漢朝貧窮、落後且又危險,可她重生之後,手中掌控了一縣的權柄,事事有人服侍,說話眾人遵守,就連一縣之尊及縣中鄉紳也對她十分恭從。
趙福生的神情恍惚了片刻,直到龐知縣的話音將她的雜念打斷,她喝了口茶,感受著唇齒留香,點了點頭:
“還算順利。”
“大人可要保重身體。”龐知縣拱手道:
“如今我們一縣安危全係您身上——”
一旁的藍色錦袍老者輕輕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硬著頭皮道:
“這鬼案破獲雖好,可是與鬼打交道畢竟危險,您也不宜使用力量過多——”
馭鬼之人脾氣暴戾古怪。
龐知縣在萬安縣呆了幾年,也是與幾任鎮魔司令司主事打過交道的。
除開趙福生之外,在他印象中最後一任令司的趙啟初時脾氣算好,後麵隨著使用厲鬼力量次數增加,整個人便性情大變。
到了後來,與他說話時,便都能感覺到寒氣撲麵而來,仿佛在與厲鬼對話般,讓人不敢與他目光相視。
而趙福生這個令司則是個意外,她坐上令司主事之位時,沒人能指望她真會辦鬼案。
第一個案子她單槍匹馬,卻能將要飯胡同的厲鬼分解;
到了第二個案子時,她破獲的時間更短,且張傳世竟說她已經將厲鬼封印了。
她隻是一個萬安縣治下的普通女孩,在此之前沒有與鬼打過交道,她手中既沒有大凶之物,馭使的厲鬼照理說已經使用過兩次力量,瀕臨複蘇階段,她是怎麼將這一次的厲鬼封印的?
狗頭村的案子張傳世說得雖然精彩,可具體過程卻講得不清不楚。
事關萬安縣安危,眾人都想知道趙福生在此次狗頭村案件中,有沒有使用厲鬼的力量——
最重要的,距離她身上的厲鬼複蘇,大概還有多久時間呢?
“這一次我沒有使用我身上的厲鬼力量。”
趙福生搖了搖頭。
她對這些人心中的想法一清二楚。
但麵對眾人試探,她並沒有惱怒,她如今擁有的一切,本來就是靠實力換回的,要想讓這些人順服,且順利讓萬安縣重新回到昔日的繁榮,有必要時,她得展示自己的力量,讓這些人心服,老實呆在萬安縣中。
“您——”
龐知縣聽了她這話,先是一喜,正欲再說話,趙福生伸手一舉,將他的話打斷了。
“既然你們都在這裡,狗頭村的案宗正好還沒有記錄,接下來我口述,你正好替我寫下來。”
縣裡還沒有師爺,她用不慣毛筆,字寫得不大好看,龐知縣等人既然想知道案件原委,正好便替她記錄。
龐知縣一聽她吩咐,頓時行禮:
“願為大人效力。”
範必死連忙令人備卷宗、筆、墨,一切準備妥當後,趙福生略微沉吟了片刻。
她在心中想了想,很快便準備好自己要說的話了。
“這一次的厲鬼,就暫時先定名為——”她想了想,道:
“不可說。”
“不可說?”龐知縣提著筆,一下愣住。
趙福生知道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隨即耐心解釋:
“這次的鬼是不可被提及的存在,不是不能說……”
說完,她搖了搖頭,換了個說法:
“叫替身鬼吧。”
龐知縣老臉一下脹得通紅,知道自己誤解了她的意思,連忙唯唯喏喏應答,接著在羊皮卷宗上寫下‘替身鬼’三個字。
他在趙福生麵前出了個醜,又怕被趙福生瞧不起,有心想要展示自己作用,落筆時十分專注。
“狗頭村的人口稀少,以武姓為主。當時報案的武大敬提到了一個人——武大通。”
她將武大通拐來女子,將其逼奸有孕,且使少女難產而亡,生下鬼胎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趙福生講起案件不如張傳世繪聲繪色,但她邏輯清晰,言語清楚,又親身經曆了鬼案,三兩下便將狗頭村惹下的禍患來由說得一清二楚。
“這個鬼的特點是不可言說。因為它出生來曆,所以提到它、聽到它存在的人,都會受到厲鬼的標記。”
她這話一說出口,便將滿堂老少嚇得重重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