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攸尚差點被嘴裡的一口茶嗆死。
他使勁兒咳了兩下,拔高了聲音,“你可彆亂說話啊!什麼叫我那本?句陽先生畫的冊子,跟我韓王有什麼關係?!”
福意也回神,連忙改口:“對對對對殿下說的是,是殿下的好友句陽先生。”
他這麼說完了,又期期艾艾地小聲,“不知道句陽先生什麼時候能畫出新作……”
梁攸尚瞥了人一眼,顯然對此不大感興趣,“《房.中集》那些東西還不夠你用嗎?器物無非就是那些類彆,若是過了,傷人,那就成了刑具了,一點都沒有美感。”
這麼說著,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露出點嫌惡的神情:有些畫冊真是不知所謂,簡直汙了他齋裡的地方。
福意倒沒注意梁攸尚後半句話,那句“不夠你用嗎”已經足夠他臉色漲紅、眼神飄忽,支吾了大半天才磕磕巴巴,“奴、奴不是那個意思。”
梁攸尚從鼻腔裡輕哼了一聲,明顯不太在意。
但閒著也是閒著,他還是漫不經心地問了句,“那你什麼意思?”
福意支吾著把紫絳的要求說了。
畢竟是自己心裡頭惦念的人,他當然沒提這是紫絳的話。
這倒是讓梁攸尚忍不住神情怪異地多看了福意好幾眼:沒看出來,他居然喜歡這個調調的。
不過看著看著,梁攸尚突然若有所思起來。
福意說的這東西當然沒什麼趣味,但是把沒什麼趣味的東西畫得引入入勝,那不是他的本事嗎?
福意話還沒說完呢,卻見對麵的人已經站起身來。
福意不明所以,“殿下?”
梁攸尚:“我去趟靜室。”
……
幾天後,福意帶著新鮮出爐的畫冊去了宮裡。
這畢竟是私底下的事,福意沒去芙蕖宮拜見,兩人約在的蘭苑。
紫絳接過畫冊之後翻看了幾頁,眉頭不自覺的舒展開來,竟是比她預想的還要好上許多。
再看福意,臉上忍不住帶上了笑意,“你費心了。”
當然不可能讓人白白耗費這許多力氣,紫絳這麼說著,就要給酬謝。
福意連連擺手,急聲道:“姐姐不必!我
平素就在齋裡(),隻不過找了些畫冊?()_[((),就是順手的事,哪裡值得姐姐這般破費?”
紫絳可不覺得這是順手。
她提的那些要求,真要找出來這麼一本恰到好處的冊子、必定很費一番力氣。這種事要是能錢貨兩訖最好,但要是變成人情麼……
紫絳凝眉思索了會兒,覺得這事畢竟乾係重大,要是為此留個人情倒也說的過去。
因此隻是頓了頓,就眉頭舒展,開口道:“若是日後公公有什麼事,紫絳必定儘力。”
她還是留了點餘地。
這事是她的人情,和芙蕖宮沒什麼關係。
福意雖然在心上人麵前腦子不轉了點,但到底也是宮裡混過的,對這種話一聽就聽出意思來了,當即又有些心急,忙道:“姐姐不必這麼見外,要是真的覺得這畫冊合心意、想要謝,不如……把戴著的步搖送給我。”
這是一急之下,竟是口不擇言了。
紫絳:?
她困惑地看過去。
福意被這麼一看,整張臉都憋紅了。
但話都說出去了,也沒法收回,他乾脆磕巴著,“姐、姐姐覺得呢?”
紫絳總算回過味兒來了。
她上下打量了對麵,忍不住笑了聲。
福意被這笑聲激得身上一個激靈,卻聽見對方緩道:“恐怕不行。”
他一愣,隻覺得自己衝在頭上的血極速往下流,因為大腦缺血的太突然,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但是不等福意做什麼回應,就又聽見對麵接著,“這是皇後殿下賜的東西,不能隨便送人,你要是真的想要……這個如何?”
紫絳這麼說著,從腕間褪下一個翡翠鐲子。
瞧著對麵那呆呆愣愣、像是反應不過來的模樣,紫絳越發憋不住笑,她故意打趣道:“這鐲子顏色倒好,終究是水頭不太足,想來是入不了福意公公的眼了。”
福意總算反應過來,忙開口,“入得!入得!!”
說著,兩手捧著去接。
紫絳看得可樂,忍不住又逗了人幾句,但到底惦記著回宮複命的事,也便沒再溜著人逗趣兒,稍微調笑了幾句,就收斂了神情道:“福意公公的心意我知曉了,隻是這宮裡宮外的、終究是不方便。”
這算是婉拒了。
宮裡找對食的不稀罕,但終究不是多長久的關係。況且福意一個韓王府的宦官,入宮一趟都是難得,難不成讓她放下皇後身邊大宮女的身份,去韓王府嗎?她還沒傻到那樣。
……
福意被拒得有點蔫,但到底還是不死心堅持辯白了幾句,想說自己可以時時進宮來。
但是紫絳對此卻隻是笑了笑、不說話。
幾次之後,福意終究還是閉了嘴。
兩人相顧無言的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紫絳開口:“公公的這份人情我記下了,若是以後有什麼事,大可以來芙蕖宮找我。我畢竟差事在身,不便久留,就先回宮了。”
福意忙道:“我送姐姐。”
像是怕這次還被拒絕,他連忙解釋,“這宮裡也不全是安穩,我就比方說這蘭苑的蘭池,早些年我們殿下還是皇子的時候,就不小心掉下去過。多虧殿下會水,這才沒驚動什麼人,自個兒遊上來了……姐姐那會兒還和我搭過話呢,問我蘭苑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我想著,可不就是我們殿下掉水裡的動靜。”
福意一緊張,話就忍不住多了起來,紫絳卻被他說得一愣。
若是說蘭苑落水一事,她確實知道,那會兒郡主一個人在蘭苑失了足,在池子裡泡得渾身濕透。這事實在讓人後怕,紫絳對此也是印象深刻。
她模模糊糊記著,自己確實是找了個小宦官問了情況,這才找到了蘭池。
可她那會兒分明問的是她們郡主的動靜啊?
紫絳擰了擰眉,“你說你們殿下落水,可是定寧十六年春天,春祭之後的那幾天?”
福意被問得一懵,不確定地回:“好、好像……是吧?”
誰沒事記這種事的年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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