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盧皎月猜到了,周行訓會為流仙錦的事過來。
雖然周行訓這人做事喜歡由著性子胡來,但是他起碼有個好處:聽勸。
盧皎月在把後宮封號品級混亂可能帶來的一係列衍生問題和周行訓認真又開誠布公地談過之後,他總算能記得在封夫人九嬪這種一二品的後宮妃嬪之前和盧皎月商量一下。
可封妃封嬪這種事還勉強算是皇後的職責範圍內,但周行訓給自己喜歡的妃嬪賞賜,就算是盧皎月也沒法插手。他本人又經常被心頭好哄哄就鬆口,隔三差五就會賞下一堆違製的東西。
但是好在還知道找人掃尾。
見了盧皎月後,他就開門見山說了這次的事,“先前蜀國進獻的那匹流仙錦,魏美人今日同朕討要,朕允了。”
周行訓在長樂宮一向不見外,或者說整個皇宮就沒有能讓他見外的地方。這會兒說著話,人已經自覺走到往內殿走,也不用人招呼,一邊抬腳勾著凳子往外拖,一邊就手撈起一邊的壺給自己倒了杯水。
大概是一路走過來口渴,他這會兒直接舉杯仰頭一飲而儘,然後肉眼可見地眼前一亮。他乾脆沒放下手裡的壺,就這麼大馬金刀地往凳子上一坐,就這麼一手拎著壺往杯子裡倒,另一隻手拿著杯子接,等倒滿了就抬手一飲而儘。
看動作還挺瀟灑的,如果忽略那壺裡的不是酒,而是糖水這一點。
是的,糖水。
那種程度的加糖量,完全稱不上“果茶”了,隻能叫“糖水”。
盧皎月看得心情微妙,還隱隱有點牙疼。
不管看多少次都沒法理解,那裡麵完全是致死量的糖吧?!
雖然盧皎月替人齁得慌,但是周行訓本人明顯接受良好,一壺的糖水沒一會兒就被他喝了個見底,他使勁倒了兩下,見確實是再沒有了,這才遺憾地放下了。
抬頭就對上盧皎月那複雜的眼神。
周行訓愣了一下,他回憶了一下剛才的對話,不確定地問:“很麻煩嗎?”
盧皎月還沒回神,不由地“嗯?”了聲。
“流仙錦。”周行訓解釋,又接著,“一匹布料而已,朕覺得沒什麼,皇後要是覺得有問題,我可以讓她拿回來。”
盧皎月:“……”
送出去的東西再收回來,你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很顯然,周行訓一點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甚至還很理直氣壯,大有“下一秒就命人去讓魏美人把東西送還”的意思在。
盧皎月深吸口氣,覺得試圖共情周行訓的自己簡直是個傻子。
“倒也不必。”
一匹流仙錦當然不是什麼大事,但是不妨礙盧皎月借題發揮,嘗試把劇情往正軌上推,她拐彎抹角地提醒,“隻是陛下最近在鸞羽閣呆得有些久了。這次江州進獻的美人甚多,陛下就沒有彆的可心的?”
——快去看看你的女主啊!!
周行訓有些意外。
皇後以前可不怎麼管這些事,更彆提勸他不要在哪個宮中呆得過久。
他狐疑地看向盧皎月。
難不成真的不高興了?就因為一匹布?
盧皎月被周行訓看得有點心虛。
他該不會發現了什麼吧?
雖然周行訓看起來大大咧咧的、過得很粗糙的樣子,但是他不管是觀察力還是敏銳程度都是max級彆的。這人作為皇帝確實不算合格,但是沒有蠢人能真正坐到那個位置上。
盧皎月還試圖補救,卻見周行訓遲疑了一下,開口:“我那應該還有不少好料子,都是從前趙的府庫搜出來的、史老賊攢的家底,皇後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隨便挑。”
盧皎月鬆了口氣:看來他沒發現。
她也沒跟周行訓客氣,“妾謝過陛下。”
周行訓是個惹禍頭子沒錯,但是這人當上司有個好處,他夠大方:“加班”一定給“加班費”,還是超規格的程度。這種人當老板,怎麼看都是標準線以上。
周行訓也鬆了口氣。
看起來沒生氣的樣子。
於是這事就這麼揭過了。
隻是周行訓並沒有對盧皎月“去找彆的美人”的提議表示讚同,而是道:“一連幾日的舞也看膩了,朕聽劉通說東市這幾日有馬球賽、很是熱鬨,皇後要一起看看嗎?”
盧皎月輕飄飄地瞥了眼周行訓身後跟著的內侍,後者冷汗一下就下來了。
劉通簡直欲哭無淚。
祖宗唉,這時候能彆提小的的名嗎?
盧皎月其實沒什麼特彆的意思,就是聽見人名被提起,下意識看過去一眼而已。
她不至於覺得“皇帝被奸佞蒙蔽”、“被小人帶壞”什麼的,這種身邊伺候的人從頭到尾就一個職責而已:讓主子舒心。就周行訓那性子,他用得著彆人帶?不帶歪彆人就不錯了。
盧皎月一板一眼地回:“謝陛下好意。隻是妾宮務繁忙,恐怕不便離開。”
盧皎月的語氣很平,但是周行訓總覺得這話意有所指的樣子,比如說“宮務為什麼繁忙”。
不過周行訓在這上麵一向屬於“有點自覺但不多”的程度。他多看了兩眼盧皎月,沒從那張漂亮但麵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什麼情緒來,就戰術性地抬杯喝了口水。
喝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