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新意,但是絕對對了周行訓的胃口。
自古名將愛寶駒,如今的宮裡都有專門的地方替周行訓照看那些寶貝疙瘩,他還時不時的親自過去給自己的愛駒刷刷毛。
這會兒聽見進獻中有的兩匹寶駒,他當即大笑了起來,“吳王厚意,朕便卻之不恭了。”
或許是因為難得穿著朝服的緣故,明明是這樣明朗的笑,卻眼底卻帶著股冰涼的冷靜。他在入殿前還因為“長頸鹿”的事彆著勁兒,但是等真正踏入這扇門,他臉上半點類似的神色都看不見,也全沒有提及這事的意思。
盧皎月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這到底是一位皇帝,是未來會一統天下的帝王。或許武力是他最值得稱道的東西,但他絕對不可能隻有武力。
然而,周行訓這點高深莫測的帝王形象在盧皎月這邊沒維持過半刻鐘。
沒幾句話之後,周行訓就順理成章又自然而然地把話題引向“去馬場試試馬”上麵去了。
盧皎月:“……”
她對某人見獵心喜和迫不及待的心情有了點確切的認知。
你就不能多等半天嗎?!
彆說半天了,周行訓連使者離席都等不到。
作為現場事實意義上的老大,周行訓的提議自然是得到了全票雙手雙腳的讚同通過。
來使更是:“久聞陛下少年英姿、馳騁疆場,曾單槍匹馬深入敵陣,陣斬偽趙大將。如此風采,莫說當今世上沒有敵手,便是古時孫白亦不能與之相較,必是得上古的滅蚩尤之軒轅黃帝真傳,我家大王恨不能親至瞻仰陛下風姿……我王機緣巧合得此兩匹神駒,卻不敢居為主人,言‘如此良駒必得當世豪傑堪配’。若論豪傑,當今世上,除陛下外、還有誰人堪論?”
實屬是彩虹屁十級選手了。
對此,周行訓卻隻是平淡地回:“使君過譽。”
一臉高深莫測,似乎看不出來高興還是不高興。
要是盧皎月沒看見他飛快揚起又拚命壓下去的嘴角的話。
離得這麼近,盧皎月能
明顯感覺到周行訓身邊的快樂氣氛,翻譯一下就是“再誇兩句”“會誇就多誇兩句”。要是有尾巴,他這會兒得翹到天上去。
盧皎月剛剛才升起的帝王濾鏡在短暫的不到半刻鐘時間裡碎得渣都不剩。
她真切地產生了懷疑:這人真的能當皇帝嗎?!
不管怎麼樣,一行人還是同來使一起到了馬場。
盧皎月其實也有點好奇。
那可是傳說中“汗血寶馬”。
動物園能看見長頸鹿,但動物園可看不見汗血寶馬啊!
這麼想著,冷不防地和周行訓對上了視線,盧皎月心裡咯噔了一下。
果然,周行訓眨了一下眼,一抬手就抓住了盧皎月的手腕,就不由分說地把她從看台上拉下來了,口中還感慨,“皇後也想看啊。”
被迫一路小跑才勉強踉蹌著跟上的盧皎月:“……”
謝謝,我現在突然不是那麼想看了。
*
皇帝想看看進獻來的馬(或者其他小動物)不是什麼稀奇事,本來按照正常的流程,這會兒應該是皇帝坐在高台之上,由來使牽著馬在場地裡溜上幾圈,全方位多角度地向著帝王展示馬匹的神駿。
了不起了再由騎術精湛的騎手飛身上馬,在皇帝麵前進行一場精彩的騎術展示。
“正常”情況是這樣的。
但周行訓他是一個“正常”皇帝嗎?
他不是!(沉痛)
盧皎月聽見周行訓說“試試馬”的時候就知道接下來的發展多半要出問題。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也會被拉下水、成為“問題”的一部分。
比起早有心理準備的盧皎月,這位南吳使臣才是真正的猝不及防。
他看著手牽手過來的帝後,神情又是懵逼又是震驚仔細看還有點茫然。
這大腦CPU燒乾了的樣子實在很滑稽。
反倒是大雍這邊(不得不跟著帝後過來的)官員們一個個都淡定從容、見怪不怪。
任誰有一個會半夜翻牆、把先朝祭祀所改成馬球場的皇帝的時候,都會對他的一切離譜行為致以十二萬分的包容。
使臣見此狀況,也隻能安慰自己“入鄉隨俗”。
等他飛快地做好了心理建設,正準備行禮的時候,前麵已經沒人了。
周行訓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快速經過,連個眼神都沒給,拉著盧皎月直奔他心愛的馬馬而去。
使臣:“……”
他剛彎了一半的腰尷尬地直起來。
但這到底是位能代一國出使的能人,心理素質和臉皮厚度都不同一般。他迅速就切換了神情,自然而然地換了個方向,準備給周行訓介紹這馬的來曆脾性和怎麼熟悉。
然而提前準備好的稿子還沒來得及背呢,周行訓已經迅速完成了和馬的熟悉流程。
他選中的是那匹看起來更高大、脾氣也更不好的黑馬。這會兒雙方建立了初步的信任關係,那馬已經能低頭在他手心
舔糖吃了。
盧皎月忍不住看過去一眼。
這人從早上醒過來就一直和她在一塊兒,到底什麼時候把糖揣身上的?這麼個吃糖法,真的沒問題嗎?
周行訓卻誤會了這一眼的意思,興致勃勃地問:“皇後要摸摸它嗎?”
盧皎月還未及回答,周行訓已經行動力極強地抓著她的手落在了馬鬃下,馬的體溫比人稍高一點,而這匹馬又是吸熱黑色,摸上去溫溫熱熱的。隻是突然被碰觸讓它有些不適,這馬扭著脖子想要轉開。
周行訓眼明手快地拉住了馬嚼子,強行把方向拽了回來,又安撫了幾下,轉頭對盧皎月笑,“沒關係,就這麼順著毛摸。”
那隻溫度略高一點的手掌心完全覆住了手背,他攏著盧皎月的手指一點點順著毛摸了下去,這樣細致的感知下,指腹能清楚地察覺馬鬃下的那層毛皮也是一根根又細又密的短毛組成。
旁邊,本來還想上前的使臣一時頓住了腳。
他又多打量了兩眼那邊的情況,還是選擇留在原地:總覺得這會兒過去,很有可能挨打。
使臣假裝自己是根柱子在旁杵了半天。
這邊,周行訓終於拉著盧皎月摸夠了馬毛。
他低頭問:“皇後要騎上它試試嗎?”
盧皎月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妾不擅騎術。”
景區的那種溫順的、讓人騎上去牽著走兩步再合影的馬還行,這種的她估計不太行。
周行訓看看這匹被他硬拽著、其實並不太.安分的黑馬,又看看自己的漂亮皇後,還是遺憾放棄了剛才的提議,“下次吧,找匹性子溫順些的,朕教你!”
他這麼說著,又和盧皎月道了聲,“朕先去跑兩圈。”
話音還沒落下,人已經翻身上馬,轉個眼的功夫,原地便隻留下了盧皎月和站得稍遠一點的使臣。
在剛才到現在的整個過程中,這位可憐的使臣被完全無視成了背景板。
這會兒眼見著周行訓一言不合就消失在交談範圍內,他神情一時頗為無措:他還準備找機會接著拍馬屁……呸、是接著為吳國吳王建立友好形象呢。
和使臣對上視線的盧皎月:“……”
這種丟人丟到外麵去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她壓下那突然升起的尷尬,對著對方輕頷了下首,“使君見笑。”
使者哪敢受這個啊?
他連忙俯下身來了個大拜,口中連聲:“下臣不敢。”
他這一矮身,就把身後的人露了出來。
那是個一身粗布衣服的馬仆。方才就是這人把那匹黑馬牽出來的,周行訓把馬接過來之後,他就悄無聲息的退到了一邊,整個人都沒什麼存在感。
但這會兒、盧皎月的目光卻忍不住落過去。
很熱嗎?
這個人出了好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