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皎月倒也反應過來,大概是她剛才不小心把心裡的吐槽說出來了。
這其實有點尷尬,但是看周行訓吃癟實在太少見了,盧皎月忍不住“哧”地一下子笑出了聲。
周行訓被笑得一愣。
陽光揉碎在那雙沁滿了笑意的杏眸中,晃得人腦子
有點微醺的眩暈感。他緩緩地眨了一下眼試圖清醒一點,卻突然覺得阿嫦說得也沒錯。
確實是阿嫦最厲害了。
如果和阿嫦比的話,他甘願認輸。
因為輸了也很高興!
想通這一點,他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盧皎月:?
被笑了還這麼開心?奇奇怪怪。
*
和軍中的單身漢人數比,女眷這邊就是把馬公緯家的婢女加上其實也沒有多少人。
僧多粥少、又是以這種競爭挑選的形式,有功者不一定覓得妻室。盧皎月不太清楚這會不會對戰後封賞帶來不.良影響,不由問周行訓,“要不要多賞賜給這部分人一些財物,以作安撫?”
周行訓被問得發懵:“為什麼啊?”
無緣無故的,就要賞賜。
盧皎月:“有功者反倒無賞,軍中難道不會有人不忿嗎?”這顯得不太公平。
周行訓:???
這有什麼可不忿的?
“我給過他們機會了啊?”
是他們自己討不著老婆、能怪誰?
他這麼說著,又好像有點兒明白盧皎月的意思了,不由不以為意道:“我知道阿嫦你人好,但臭毛病不能慣著。他們自己沒那個能耐,活該。”
從沒聽說過給敗兵封賞的道理。
盧皎月被噎了一下,但還是點頭,“……好。”
這說法確實很周行訓。
倒是周行訓打量了會兒盧皎月的神色,遲疑著開口:“阿嫦,你要是覺得心裡不舒服,等這事過去之後,找點彆的理由賞他們,但不能……”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露出了點糾結表情,像是不知道怎麼描述這個情況。但是他就是知道、不能這麼乾!
倒是盧皎月先回過神來,點點頭:“我知道了。”
時代有時代的局限,在生產力不足的時候,大談公平本身就毫無意義,強行追求這一點最後隻可能演變成“平均”。周行訓那套“優勝劣汰”“有能者得賞”的法則有時候顯得殘酷,但很多時候確實需要如此。
周行訓意外了一下,但很快就笑起來。
他上下搖晃著腦袋大幅度點頭,“嗯嗯嗯,就是這樣!”
盧皎月:???
他到底從一句“我知道了”裡麵聽出了什麼“這樣”?“這”是哪樣?
但周行訓確定自己聽出來了。
他就知道阿嫦能明白他的意思。
阿嫦可聰明了!
他自顧自地美滋滋了一會兒,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到院子裡那棵枝葉茂密的樹,不由微微怔愣了一下,那天見到的場景不由自主地又在腦海裡冒出來。
周行訓:“……”
——這樣下去不行!!
他確切地意識到這一點,但臉上還是露出了很明顯的掙紮表情。
好一會兒,他才終於下定了決心,“阿嫦,其實那天
……我回營了。”
對麵循聲落過來的視線讓他話中間頓了一下,但他還是咬牙說完了後半句話。
盧皎月因為他這英勇就義的表情滿心迷惑,“哪天?”
周行訓:“博宜城破的那天。”
盧皎月一愣,又覺得“意料之中”。
就周行訓這坐不住的性格,想想就知道他不可能老實留在城裡處理戰後的瑣碎。但看著對方這眼神飄忽、目光四處遊移的樣子,她簡直控製不住地露出了警惕的神色:這人該不會捅了什麼大簍子吧?
這麼想著,她表情和語調都很緊繃:“你乾了什麼?”
隔了這麼久了,這都快班師回長安了,周行訓突然一副“從實交代”的語氣提起這個,實在叫人忍不住多想。
周行訓簡直飛快地擺手搖頭,“不不不沒有!我不是那樣的人!!”
他才不會背後做什麼小人行徑!
這個過於糟糕的猜測反倒讓周行訓冷靜了不少,他定了一下神,長長呼出一口氣之後,神情沉穩下來,“阿嫦你還記得吧?朕上次說的話。那都是作數的。阿嫦還想要舉薦人嗎?就比如這位鄭氏的表兄。”
“……阿嫦你這幾日也看到了,軍中其實很缺文職,如果他願意在軍中做事,可以來當朕的軍需官。”
“覺得入任軍辱沒了世族身份,不願意也無妨。以鄭氏的能耐,他很容易就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朕會照拂他的。”
“或者阿嫦你說的問策取士。”
“朕走之前已經讓杜化濟在長安辦學館了,如果他願意,也可以入學館……”
周行訓簡直展露了少有的耐心,一項項仔細說著。
話落,他抬頭看了過來,眼神認真又誠懇。
盧皎月卻被看得發懵。
不是說他闖禍的事嗎?怎麼扯到鄭淳身上了?
和這顯得“過度誠懇”的視線對視了片刻後,盧皎月緩緩冒出一個念頭:這個人、該不會在轉移話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