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帝後52(2 / 2)

周行訓:“複州。我要去複州。”

這轉瞬的功夫,他已經從‘想’變成了‘要’。

這當然很危險。

楚北三郡剛剛歸附,人心不穩、易生變亂,又是國之邊境、交戰要衝。若說刺客之流尚可抵禦,兩軍交戰亦可取勝,但是複州陰雨未絕,澇災不知會不會再起,大災之後常有大疫,自然的威力和疾病的威脅實在非人力所能抗衡。

周行訓領兵打了這麼多年仗,對這些再清楚不過。

但是他更清楚、他得親自去!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這一瞬間的靈光閃現,對著盧皎月那顯得錯愕額神情,他試圖解釋自己的意圖,“當年河定那一戰的時候,我本欲帶兵渡河突襲。可適逢天降的大雨,汲水漲潮,不得已隻能原地駐紮,後來潮水褪了些,是我親至河中測量的水位……我不是軍中水性最好的,於水文測算一道更是知之寥寥,但是阿嫦、我得親自去。”

危險嗎?當然危險。

水流湍急、不知水深幾何,下遊是礁石灘塗,一旦連人帶舟的被衝走,有性命之危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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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就是得親自去。

周行訓:“必須是我,也隻能是我。”

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麼無緣無故的追隨,他得讓所有人知道,跟著他是對的、是正確的。他會帶著所有人的方向。隻要他在,軍心就在!隻要他還活著,魏州軍就不會輸!!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1]”

他確實讀了《離婁》,卻記住了完全不同的句子。就如此時,他看過來的眼神明明燦燦,帶著絲毫不掩飾的灼灼野心,“阿嫦,我想要楚北三郡的民心。”

那眼神實在太過明亮,盧皎月覺得自己簡直被拖拽著拉入一片熾烈燃燒的火焰中,那焚儘一切的焰火炙烤著人的理智,讓思緒都空白了瞬許。

在盧皎月終於想要回應的時候,卻聽到一聲突兀的輕笑。

周行訓就這麼笑著,一字一頓地糾正,“不、不是‘楚北’,是‘大雍’!”

這次之後,那三郡再無可能冠“楚”之名。

那是他的土地、他的臣民百姓。民心在茲,他一抬手就能夠到、為什麼不去取呢?

——他要這天下的“民心所向”!

盧皎月簡直是深深地吐出了口氣:周行訓這個人、有時候是真的恐怖。

她緩慢地呼吸了幾下,讓失序的心跳回歸往常,又平複了下情緒,這才緩聲開口:“好。我也一起。”

周行訓愣了一下,眼睛一下子亮起,“阿嫦!!”

那燦燦的喜悅幾乎要將人淹沒,對上盧皎月顯得茫然的表情後才有所收斂:他並未從那張秀美的麵容上找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周行訓的神情黯了一瞬,但也隻是少頃,他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沒關係,他可以繼續等。

等到阿嫦願意的那一天為止。

這並不是一件“辛苦”的事,恰恰相反,這個過程就是充滿驚喜又令人愉快的。好似在一點點拂掉世俗塵埃捏就的泥塑木像,觸碰到了一個格格不入的靈魂。

——阿嫦真是太奇怪啊!!

剛才的話不管對誰說,一定會被百般攔阻。但阿嫦就不,她會說‘我也去’。

阿嫦才沒有看起來那麼乖呢!

*

周行訓想乾什麼是不可能被攔住了,他拍板敲定了“親去複州”就是“親去”,是命令而非商議。軍中再一次籌備起來,因為人少又無需作戰,這次行軍甚至比去博州的那次還快些。

盧皎月在複州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兩年前自請赴任長清的鄭淳。

長清郡,是青州所屬。

鄭淳對見到盧皎月倒是並不意外。

帝後親臨複州的消息早就傳開,鄭淳是特意多逗留了幾日,等到聖駕至此,才上書求見。他也解釋了自己在這的緣由,“稅糧轉運,中

間難免耗損貪墨,隻是此遭非常情,少一鬥米興許便少活一人,我想著我親自跟過來,可能會好些。郡中之事有丞尉相顧,我暫離一段時日也無大礙。”

久彆重逢,又是他鄉遇親,這固然都是可喜之事,但看著明顯黑了也瘦了的鄭淳,盧皎月還是忍不住心疼,“姨母看見你現在這樣子,怕是要忍不住掉眼淚了。”

鄭淳:“令長者憂,是我的不是。此遭前來,我並未告知家中,還望嫦君幫忙遮掩一二,免得母親擔憂。”

盧皎月:!

她那乖巧聽話懂事絕不撒謊的弟弟學會瞞著家裡人了?還拉著她當共犯?!

盧皎月那點心疼還在,但是情緒卻一下子微妙起來。

她表情奇異地打量了鄭淳半天,忍不住笑起來,“好,我幫你瞞著。但長清靈山秀水、多出隱士大家,又是畫聖舊居,詩畫之風勝於長安遠矣,謐回這次回去、可得多送幾幅畫給我。”

她眨了下眼睛。

——封口費。

鄭淳微微怔神。

對著那帶著調侃的輕快的笑意,他神色也一點點鬆緩下去,終是輕笑著頷首,“應當的。”

盧皎月和鄭淳沒聊多久,眼下的複州可不是什麼閒聊的好地方,而鄭淳作為一郡之守,無故離開任職之地是要吃掛落的。盧皎月不知道他請離了多久,但想也知道對方不可能在複州久留,之後又要奔波趕路,她隻說了幾句,就催著人回去休息了。

鄭淳沒有拒絕。

隻是分開之後沒有多久,一個小童子追了過來,盧皎月止住了想要攔的護衛,伸手接過了對方墊著腳抬手往前遞的手爐。

看看鄭淳離開的方向,又看看眼前的小孩,盧皎月忍不住再一次笑起來。

她也沒問是誰讓送的,而是蹲下.身去摸了摸這孩子的臉,莞爾,“吃糖嗎?”

……哄周行訓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