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堂靜影,紅燭高照。
接下來該輪到——
洞房花燭。
顧易在原地僵坐了半天沒
有動。
盧皎月一開始以為顧易是心裡還帶著抗拒,不願意繼續下去。
她倒是像剛才的解纓一樣,很體貼地給對方留足了接受的時間,甚至覺得倒也不一定非要今天晚上。
但是隔了一會兒,她發現了不對勁了。
——這人該不會在緊張吧?
盧皎月狐疑地看過去。
顧易僵硬地彆開一點頭,但是很快又轉回來。
盧皎月:居然真的是!
但是顧易這個反應,怎麼看接下來的事都不會很愉快。
某些死去的回憶開始跳起來攻擊她,而且這還又是一個各方麵都很標配的男主。
盧皎月:“……”
她忍不住內心“貓貓宇宙升華”了一會兒: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自己老是要遇到這種事?!
在“硬扛著受罪”和“之後再想辦法找理由搪塞”之間,盧皎月沒怎麼掙紮地就選了後者。
她硬著頭皮抓住了顧易的手。
對麵的人微怔,下意識地想要收回,收了一半又覺出不對,努力放鬆著那被生人碰觸而繃緊的戒備,非常僵硬地順從著盧皎月的力道,被拉到了床.上。
等察覺到自己所處地方後。
顧易:?!
盧皎月:“……”
她假裝沒看見顧易的震驚,低頭繼續解革帶。但她本來就沒怎麼給彆人解過這東西,婚儀的禮服又和平日裡的不同,盧皎月解得很費勁。
顧易像是終於從一開始的震驚狀態回過神來,他輕覆住盧皎月的手,低低地歎了口氣,問:“是母親交代的嗎?”
停駐在腰側的手被拉開,盧皎月愣了一下,知道他是誤會了。
在‘就這麼把鍋推出去’還是‘找點彆的理由’之間,盧皎月還是很良心地選擇了後者。她搖了搖頭,“並非。是嫁前阿媼的教導。”
顧易顯然並不相信。
不會有阿媼教哪家新婦做到這種地步。
顧易端坐後又正色看過來,神情嚴肅。
“你不必如此,我沒有不願。這是我答應的婚事,我會努力去做一個好夫君。”
似乎覺得這樣太僵硬了,他頓了頓,努力把表情語調都放得更柔和,專注地注視過來,“我會好好待你的,月娘。”
他有認真記下,婚書上的名字、庚帖上的生辰八字。
那是他未來的妻子。
盧皎月有些微怔然。
顧易卻覺得愧疚。
把新婚婦逼得拉著夫君入榻,這都近乎於一種羞辱了。
“……對不起。”
他低低地這麼說了一句,旋即像是承諾什麼一樣,一點點俯身、想要親吻下來。
盧皎月覺得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是那一瞬間,燃著紅燭變作了昏暗的油燈、新房恍若軍帳、連身下坐著的錦衾軟被也變成了堅硬的桌案。隨著眼前的麵容貼近,她幾乎是不自覺地偏了一下頭,那一吻便隻落在了唇角。
顧易愣了一下,有些困惑地抬起頭來。
盧皎月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樣的神色,以至於對麵在短暫的怔然之後,幾乎要被愧色淹沒。
*
顧易覺得自己好像犯錯了。
錯得離譜。
他尚且對另一個女子念念不忘、深存心底,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夠做一個好夫君?
解纓時的遲疑、她恍若未覺,紅燭前的靜默對坐、是她主動拉起他的手。妻子拉著夫君入榻天經地義,他那些自以為是又高高在上的剖白才是——最大的傷害。
……不然、她為什麼會露出像是要哭的神情?
顧易突然後悔了。
他不該答應下這門親事的。
一念之差,他好像毀了另一個人的一輩子。
巨大的愧疚從心底升起,可是他張了張嘴,卻連一句“對不起”都無法說出。
他又是在為什麼道歉呢?
“對不起”本身,就已經是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