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下,又道:“母親一定想聽你親自同她說。我身子不便,晚些時候再過去,你先去跑一趟吧。”
三言兩語地把顧易打發走,盧皎月坐在原地發了會兒呆。
雖然早就從劇情裡知道會有這麼回事,但是事情真的發生了的話,還是心情有點複雜。
沉思間,係統卻冒了個頭:[係統無法直接乾預宿主的身體,但能實時監控宿主的生理狀態,提供合適的建議,保證宿主度過一個安穩的孕期。]
盧皎月想起了這段時間突然存在感變強
的係統。
除了天氣預報,還主動提供飲食搭配。
盧皎月:[……]
盧皎月:[你早就知道了?]
係統:[是。但非宿主授意,係統無權暴露宿主隱私。]
盧皎月:所以你連本人也不告訴。
盧皎月噎了一下。
但隔了會兒,她還是一點點舒展開神情,低道了句,[之後就有勞了。]
她神情奇妙的撫了撫還沒什麼起伏的小腹。
這也算是一段非常新奇的人生體驗吧。
雖然並不在她原本的人生計劃內。
*
增丁添口,這對現在人口單薄的顧家來說確實是個喜訊。
顧老夫人本來已經衰敗的身體似乎又被喚起了生機。
她挺過了一整個春天、又過了大半個夏天,就在顧易以為對方能看見長孫出生的時候,她還是在接近夏末的時候逝世了。
顧易枯坐了一整夜。
父兄戰死、未婚妻入宮、母親病逝……
他的人生仿佛從得知那個噩耗的那一日開始,被涇渭分明地切割成了兩半。前半段是家中縱容寵溺的幼子,眼所見之的都是金陵城內繁花簇錦、滿城秀麗,每日煩心除了課業,也隻是兄長心血來潮的捉弄,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夕之間陡然崩塌。父兄的孝期未過,他被推著到了這邊境重鎮撐起了門楣。
顧易沒有什麼不願的。
這本就是他的責任,他願意撐起這份父兄未竟之業。
可是為什麼呢?
他明明擔起了這份擔子,卻還是在失去。
金陵的宅院看不見了,阿錦入了宮,現在連母親都去了……
顧易覺得自己仿佛被推入了漆黑不見底的深潭裡,刺骨的寒意從肌膚一點點滲入、冷水緩慢地湧入肺腔,他奮力地掙紮著,卻好像隻是在延長痛苦的時間。
似乎他前半生的一切美好,都是在為了之後一點點失去做準備。
披到肩上的外袍打斷了顧易思緒,他怔著神抬頭去看,看見了一張月色下皎然的麵容,還有那對方眼底切實的擔憂關切。
都已到了夏末,晚間還是有些涼意的。
盧皎月看著仍舊隻穿著白日裡薄衫的顧易,低聲歎,“夜裡涼。”
顧易愣了許久,在那樣帶著暖意的視線下,不自覺地舒了口氣。
他以為自己會被溺斃在那片黑暗裡,但是並沒有。有人在他溺亡之前,執住了他的手。
她在最恰到好處的時候,出現在了最恰到好處的位置。
結發相知。
執子之手。
顧易低低地,“月娘……”幸好有你。
我隻有你了。
*
顧易的傷心沒能維持太長的時間,因為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另一件事。
北鄴毀盟,揮師二十萬南下,直逼醴陽。
顧易領命帶兵去
援。
父死母喪都是三年之孝,但是顧易哪一個沒能守全。前者陳帝為防軍中生變,不得不奪情啟用顧易,令之鎮守義固、以安顧氏舊部之心;後者便是此時,邊境之危、守將更是義不容辭。
顧易看出了盧皎月的憂心,安慰:“月娘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經驗尚淺,不會輕敵冒進。北鄴近年上層爭權,此次南征多半是為了轉移矛盾,並無掠土之心。魯仲圭、馬孟義兩位將軍都是我父親舊部,他們都是軍中宿將,有他們幫扶,我不會有什麼事。”
他這麼說著,神情溫柔地碰了碰已經顯懷得很明顯的小腹,低聲:“你等我回來。”
盧皎月沒注意顧易這點細小的動作,她其實不是擔心這個。
顧易的性格不合適,但不是能力不合適。或者說,以他那個又較真又執著的性子,不管乾什麼都能做到極致。等到劇情開始,他已然取代了父兄、去掉了那個“少將軍”的稱呼,成為實掌兵權、鎮守北境的顧將軍了:這是一個非常穩的人,實在不必擔心他戰場撒歡、被流矢傷到的問題。
盧皎月擔心的是彆的。
她覺得這戰報有點兒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大軍揮師而來,提前造勢以振聲威是常見操作,畢竟這個時代的打仗很大程度上是拚士氣。
但是北鄴這次實在是太大張旗鼓了。
大張旗鼓得簡直像是故意虛晃一招似的。
盧皎月覺得或許是自己多想,但是她目光在地圖上落了許久,到底還是神色凝重開口,“你帶兵去援醴陽,義固城中還會留下多少人?”
若是北鄴當真分兵,義固能守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