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簾少不得要先去萬福殿給太後磕頭請安,方才不算失了禮數。雖說她不必日日晨昏定省,但也不能當太後不存在呀。
翌日清晨,剛下過一場毛毛細雨,西湖上風光瀲灩,連帶著整個行宮都籠罩在濕潤潤的空濛之氣中。朝霞東漫,蔚然絢爛,孤山行宮儼然仙宮神殿,處處透著靈秀之氣。一路順山坡拾級而上,趕去太後萬福殿的時候,已經是辰時二刻了。
萬福殿地勢比漪瀾館略高幾分,是極為富麗堂皇又不是雅致韻味的殿宇,照例是太後的心腹白嬤嬤客客氣氣請蘇簾進殿,一邊道:“恰好杭州織造孫大人的夫人也來給太後磕頭請安呢!”
扶著蘇簾手背的四禧忙低聲提醒道:“孫夫人以前服侍太後的宮女。”
蘇簾頓時了然,江南有三大織造,杭州織造、蘇州製造和江寧織造,都是玄燁親自任命的心腹之人。太後身邊的宮女,嫁給了杭州織造,的確是難得的恩賜。
進了內殿之中,果然便見一個四十許穿著敕命夫人朝服的婦人正恭謹地侍立在太後身旁,想必便是杭州織造孫文成的夫人了。孫夫人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身旁還跟著一個年紀十四五歲的女子,長得十分清麗,臉上的皮子白得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那眉眼也都是俏生生嫵媚。
隻聽那孫夫人恭恭敬敬對太後道:“奴才有幸伺候過太後幾年,如今帶自己丫頭來,隻求能叫她也伺候您幾日,既能受些調教,更能沾沾您的福氣!”
太後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連連點頭道:“這麼乖巧的丫頭,哀家也喜歡。便留下吧!”
那孫夫人的女兒一聽,頓時歡喜不跌,連忙便跪下來磕了三個頭。
蘇簾不禁眉頭一皺,那樣好顏色的年輕官家千金,怎麼看都不是來伺候太後那麼簡單!隻怕是更想去伺候玄燁呢!心中思忖著,腳步已經上前,照例行大禮請安,口道:“太後萬福!”
太後臉上笑容微微一斂,便點頭道:“平身吧。”
孫夫人一見蘇簾,忙與女兒一同行跪拜大禮,“臣婦攜小女給蘇娘娘請安!娘娘金安!”
蘇簾道了一聲“免禮”,看著孫夫人身後的妙齡女子,便問道:“這可是夫人的千金?”
孫夫人神態端莊雍容,含著幾分恭敬,眉眼中卻泄露出三分自得,“回娘娘話,這是小女玉質。”
蘇簾目光從孫玉質毫無瑕疵的嫩臉上掃過,點頭道:“果然玉質天成。”
孫玉質嬌容微微羞澀,忙萬福道:“娘娘過獎了。”
太後嗬嗬笑著,徐徐開口道:“烏蘇裡氏,你也覺得這丫頭不錯吧?”
蘇簾心頭微微一緊,突然便想到了那一年在承德避暑山莊,太後便命她送兩個美人去伺候玄燁的事兒,便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自然是極好的。這樣好的姑娘,太後可是要做媒了?”
太後麵色笑容愈發燦爛:“哀家正有此意呢!”
蘇簾聽了,立刻屏息凝神,腦子裡立刻搜腸刮肚地找借口來推拒,她可不想再被迫送一回美人給玄燁。這個孫玉質,也是杭州織造孫文成的女兒,若是真送過去了,玄燁為了安撫臣子,隻怕未必好推拒掉呢!!
太後慈祥的目光又落在孫玉質那嬌嬌嫩臉上,見她麵紅如潮,不禁更喜歡了三分,於是道:“哀家記得十三阿哥都十四歲了,是吧?”
蘇簾瞬間便愣住了,下意識便點了頭。
太後便換了孫玉質上前,笑吟吟問道:“你幾歲了?”
孫玉質羞紅了臉蛋,忙一福身道:“回太後的話,臣女剛剛及笄。”
太後點點頭,麵帶滿意之色,便側臉對蘇簾道:“十五了,年紀也相合。你瞧著可入眼?”
“額……”蘇簾臉上僵硬地笑了笑,原來杭州織造瞅上的不是玄燁,而是玄燁的兒子……隻是為什麼是她的小兒子,而不是大阿哥呢?對了,記得孫夫人自稱“臣婦”,孫玉質也是自稱“臣女”,如此一來,杭州織造並不是旗人,而是漢臣。那樣的話,孫玉質便不能參加選秀,連小選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孫夫人才走了太後的門路,想要給女兒某個好去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