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慢行,從村裡出來不算,還要九曲八繞的順著前人開辟的小路出山,幸虧馬車剛好能過,等從山路裡出來已接近中午。
老爺子趕著車回頭望,此時此地離來時的路越來越遠,離回家鄉的路也越來越遠,心裡越想越惆悵,老爺子乾脆轉回頭不再看。
又趕了會兒路,到了中午幾人找了處陰涼地方隻歇息了一會兒隨便吃了一口便又接著上路。
越是離開群山的懷抱,越是可見土地的乾裂。越是接近鄉鎮人多的地方,越是可見衣衫襤褸、麻木求生的人們。
這裡的人看起來完全沒有精氣神可講,且枯瘦的厲害,大部分都佝僂著脊梁無力的漫步拖行。
看似田地的成片平地,卻不見應有的糧食作物,隻有稀稀拉拉的枯杆子,且土地上也是裂痕滿布。
每見樹木,幾乎無葉且樹乾斑駁,黃色鋪滿樹根,雜草倒是頑強,卻也低矮,若要細看那一小簇一小簇的根部也見枯黃。
日頭於午後愈演愈烈,照耀的人幾乎睜不開眼,也更使人乏力。
偶爾有人見到這輛馬車與車上的人,也隻是稀奇的瞧上一眼,便趕緊低下頭,也不知是畏懼還是抬頭太累。
苟長文扶了扶頭上的寬沿草帽,環視周圍的景象,眼中隻見警惕,隻是偶爾聽得老爺子歎息,便知他是可憐那些路過的鄉民。
“老爺何須歎息,如今世道除……朱門大戶,無論鄉農、跑腿皆是如此,熬過這災年便好了。”
老爺子隻輕輕搖了搖頭,熬……哪那麼好熬?沒來這裡之前他也不是沒經曆過,隻不過剛從冰冷的家鄉來到這裡,看到的還是這種煎熬的景象,心裡咋地都不好受,也不知道家裡的人現在好不好。
“乾了……幾年?”
苟長文知老爺問的乾了是旱了的意思,便恭敬的慢慢回話道:“今年是第二年了,還不算太壞,若是秋後能有雨來,便不必憂愁了……還請老爺寬心,勿要傷神。”
他還是第一次如此安慰除了弟弟以外的人,雖力持鎮定卻略顯羞赧。
“唉……是啊,希望秋雨來的早一些吧。”
老爺子想到安然祥和的山下村,若是無人打擾,那真的是一個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也幸虧那裡靠近山裡,來路隱秘,周邊山裡還都是野獸,這才基本沒人敢過去。
“老爺,此處開始行人便多了,還請讓小的駕車,若不然會……會讓人閒話。”
老爺子細想也是那麼回事兒,便停了車跟苟長文換了位置,見自家的三條狼狗也累的夠嗆,乾脆全都弄上了車,還好前車板當初設計的時候夠寬敞。
一路走,老爺子看著周邊的景象和人感覺累的慌,也熱的迷糊難受,便跟苟長文說了一聲後,轉身打開車門進了車廂。
“爺,過來躺會兒吧?”
老爺子一進來,林芝苗就起來給讓地方,好讓老爺子伸伸腿。
“啊,咱們車裡真涼快兒啊,早點進來好了。”
剛進車廂裡頭,老爺子瞬間感到活了過來,這也太涼快兒了,轉頭順著涼氣看過去,就看見角落裡一個小缸裡大半的冰塊兒。
接過他大寶遞過來的濕毛巾好好擦了擦,又喝了一小瓶冰涼冰涼的啤酒,老爺子躺下以後舒服的狠狠舒了口氣。
旁邊老太太拿著扇子看著好像自己扇風,實際上大部分風都扇到了老爺子那裡。
老兩口昏昏欲睡,林芝苗自己沒事兒偶爾揭開窗簾朝外看,也總是一樣的景色。
偶爾能見到幾戶人家,也顯得殘破陳舊、死氣沉沉。
偶爾能看到人,除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要麼行色匆匆,要麼疲乏不堪,這些人看到馬車過去了,本來躲避的眼神再看過來也顯出了求而不得的渴望,更有的驚懼中帶著野性凶光。
翻來覆去也隻有這些,林芝苗懶得再往外看,順手拿出平板電腦,插上一隻耳機,再次回放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