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什麼換了環境導致認床的不良習慣, 這一覺我睡得格外香甜,甚至夢裡都是漫山遍野流動著淡黃色星芒的螢火蟲。似乎有人一直緊緊牽著我的手,清秀的麵容隱藏在散落的柔軟棕發之下。
醒來後才發現, 原來是我的左手在握著右手,怪不得夢裡的觸感會那麼真實。
裡包恩跟京子依然在熟睡,我躡手躡腳的穿好衣服, 走出帳篷後頓時被清晨山間吹拂的涼風凍得一哆嗦, 連忙抱緊手臂縮成一團。
昨晚點燃的篝火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熄滅了, 地麵上隻留下一堆枯枝燃燒後厚厚的灰燼。
我站在原地,豎起耳朵仔細聽了會,男生的帳篷內依然毫無動靜。
……好叭,大概也沒有起床。
莫名其妙就成了早起第一人, 我站在原地有些無聊的跺了跺腳,乾脆去到不遠的河流邊準備清洗。
捧起清澈又冰涼的河水,我彎下腰湊過去,剛要將它潑到臉上, 身後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陽菜?”
我被嚇了一跳, 手一抖,直接把掌心裡的水全都潑回了河裡。
我:“誰、誰?”
因為緊張而磕巴了一下,我連忙轉過身, 見到綱吉頂著睡的亂糟糟有些淩亂的棕發, 手臂上搭著兩條毛巾,清澈的褐眸還帶著尚未完全褪去的朦朧睡意,此刻正站在我的身後。
我不禁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你呀,嚇我一跳。”
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我眨眨眼睛,朝旁邊挪了挪, 給綱吉讓出了位置,轉頭招呼他過來。。
我:“快來洗臉了!你怎麼一副困困的樣子?”
綱吉下意識應了一聲,順從的走到我身邊,用同樣的姿勢和我一起在河流邊有些濕軟的土地上蹲了下來。
他先是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褐色的眼睛沒什麼精神的耷拉下來,稍微反應了一下,這才慢半拍地回道:“啊……昨晚太晚才睡著了,好像沒有休息好。”
我哦了一聲,重新捧起水洗臉,邊洗邊一心二用的和他說話,聲音有點含含糊糊的: “那你乾嘛起這麼早?”
反正也是周末,完全可以多睡一會兒的嘛。
山裡的河水果然很涼,在臉上時似乎比用手觸碰還要再低幾度,我不受控製的小小打了個寒顫,隻覺得精神從來都沒有這麼清醒過。適應了之後,又有點貪圖這樣的刺激感,於是開心地又捧起一掬水在臉上搓了搓。
因為是閉著眼睛的,所以隻能聽見旁邊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
綱吉:“……剛才躺著的時候聽到帳篷拉開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你起來了,還以為是錯覺……”
我:“所以你就來找我了是嘛!”
心情因為簡單的一句話而雀躍起來,我下意識想睜開眼睛,結果卻被河水給糊住。水滴毫不客氣的湧入眼睛裡,頓時帶來一陣乾澀的不適感。
我緊緊閉著眼睛,有點不滿地甩了甩頭,企圖把水珠甩下去,然而下一秒臉頰上便傳來柔軟的觸感,有什麼帶著毛毛的東西覆到了我的臉上,擦拭掉那些讓人討厭的水珠。
我想了想,覺得這大概是毛巾,但稍微有點粗糲的感覺,像在被刮臉。
情不自禁的將整張臉皺成一團,我閉著眼睛雙手朝旁邊撲騰兩下,一把抓住綱吉的手腕,把他那隻正替我擦臉的手拉了下來。
我揉了揉自己有點發痛的臉,不開心:“這個毛巾好難用啊。”
綱吉一愣,連忙想要收回手,結果卻因為被我抓住而動不了,隻好小心翼翼地攥緊,麵上露出幾分做了錯事般的緊張與無措。
綱吉:“很、很痛嗎?要不然我回去拿你帶來的——”
“京子他們還在睡覺呢,你怎麼進去嘛。”
我打斷,臉上奇怪的感覺正在逐漸褪去,於是不太在意的撐起下巴,看著他催促:“你快點洗,再過一會大家就該起床了。”
到時候河邊一定會很擠!
……而且有獄寺和笹川學長在,說不定還會很吵!
或許是因為這次是真正的交往了,今天的綱吉顯得格外聽話,幾乎是我剛說完他便接著應了一聲,雙手捧起水胡亂在臉上抹了幾下,很快就抬起了眼睛。
因為睡覺而被壓塌了的棕發軟軟的垂落在他臉頰兩側,幾縷被不小心打濕的發絲貼在了微蹙的眉宇之間,他色澤溫暖的褐眸也像是沾染了露水一樣,濕漉漉望過來的目光清澈又柔軟,無辜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某種可愛的小動物。
我瞬間被他這個神情戳中了心臟,從他手臂上把另一條藍色的毛巾拽出來,自告奮勇地說:“我來幫你擦乾淨!”
說著就把毛巾糊了他一臉。
這還是我第一次替彆人擦臉,業務很不熟練,擦著擦著姿勢就成蹲著變成彎腰站著,一隻手按著綱吉頭頂軟蓬蓬的棕發,另一隻手拿著毛巾在他臉上打圈。
我自覺力道已經放的很輕,但被我按住的綱吉還是從毛巾下發出兩聲悶悶地唔唔聲。
擔心是悶到他了,我趕緊把毛巾拿開,卻發現他原本白皙的臉也被我給搓紅了。
“啊……”
我頓時有點不好意思,默默地將毛巾藏到了身後,小小聲:“對不起,阿綱君……”
好像不小心又跟他扯平了一回。
“沒事啦……”
綱吉苦哈哈地揉著臉,但卻十分好脾氣的沒有抓住不放,輕描淡寫地將這件事略過,站起身道:“我們也回去吧,大家差不多該起來了。”
我:“嗯!”
我點點頭站直身體,濕漉漉的毛巾有水跡沾在了手上,被我隨手在褲子上抹去。
確認手掌已經乾了後,我將這隻手朝他伸了過去。
綱吉:“?”
我理直氣壯:“要拉著!”
說著還催促似的朝他那邊動了動。
綱吉:“……”
綱吉微微有點僵硬的拉住我的手,握緊,不自在的移開眼睛:“這、這樣嗎?會不會不太好……”
“這有什麼不好的?”我眨眨眼,“我們現在是情侶啦。”
而且昨天拉手回來的樣子大家都已經看到了,還以為他不會再害羞了呢。
剛接觸過河水的指尖還有點發涼,但掌心的溫度卻格外溫暖,我收緊手指回握回去,蹦躂到他身邊,開心地拉著他晃了晃。
我:“走叭!”
然後率先帶著他朝營地的方向走去。
綱吉全程紅著耳朵任由我牽著走,臉上的表情羞赧中又顯得輕飄飄的,好像得了什麼好事似的,整個人一副魂遊天外的樣子。
回到營地,大家果然都已經起床了,迎麵而來就是拿著洗漱用品的京子和獄寺,山本和笹川學長慢悠悠跟在後麵。
獄寺一看到我們正大光明牽在一起的手,臉色頓時一白,像是被正麵打擊到了似的,但還是強打精神走上來喊了聲十代目。
京子則捂著嘴偷偷地笑了一下,指指身後的帳篷對我們說:“要麻煩陽菜ちゃん和沢田君先收拾一下了,裡包恩ちゃん說這就準備回去了。”
“沒問題!”
我舉起和綱吉緊緊牽住的手,精神滿滿地應下。
獄寺默默地捂住了胸口,表情就像是強行咽回了一口老血。
山本很快走上來,搭著他的肩膀把他帶走了,而獄寺竟然難得沒有反抗。
在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以後,我和綱吉拉著的手也不得不分開了。
我們一人一邊,各自負責自己帳篷裡雜亂的東西,埋頭吭哧吭哧的收拾了起來。而洗漱完畢回來的朋友們也很快的加入了進來,等太陽徹底露出雲層的時候,營地變得已經和來時一樣,隻剩下空闊的土地了。
背著行李爬下山,這次的速度倒是比上山的時候快很多。
而回去依然是騎車,獄寺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被打擊的樣子,重整精神、眼睛亮閃閃的請求綱吉再給他一次載他的機會,綱吉摸著鼻子乾笑兩聲,苦哈哈地看了我一眼,明顯是不好意思拒絕。
我不在意地朝他揮揮手,示意他去吧,然後轉身輕車熟路的坐到了山本的車後座上。
剛剛拉住山本襯衫的衣角,就聽見他笑道:“那我這次得更加小心一點才行啊。”
他話語中明顯帶了幾分打趣,但那明朗又清爽的聲音卻一點也不讓人感到厭煩。
我眨眨眼睛,沒什麼反應地道:“那就拜托你啦,山本君。”
和來時一樣坐在了車筐裡的裡包恩淡淡開口:“回去以後就讓蠢綱好好學會騎腳踏車怎麼樣。”
我下意識‘嗯?’了一聲,遲鈍的反應過來他是在和我說話。
剛想開口,旁邊的綱吉卻已經聽到了,一臉驚慌地看著裡包恩,瞪大了眼睛:“什、為什麼突然提到我?!”
裡包恩:“自己的女朋友竟然隻能坐在彆的男人的車後座上,你不覺得羞恥嗎?”
綱吉:“……”
被這一針見血的話給戳中,綱吉眼底眸光閃動,露出幾分糾結,抿了抿唇後才偏過頭,低聲:“我、我知道了啊,等回去以後一定……”
見他這副對自己能學會騎車似乎不是很自信的樣子,我果斷開口安慰道:“沒事的阿綱君,我來載你也是一樣的!”
反正怎麼樣也都是一輛腳踏車,誰坐後座都沒有區彆啦。
就像是看穿了我的真實想法一樣,綱吉忍不住道:“這完全不一樣啊!!總之我會好好學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最後一句話有點像是在和裡包恩賭氣。
裡包恩似乎對他的回答感到滿意,微微勾起唇角道:“不錯,就保持著這個氣勢直到成長為合格的家族首領吧。”
綱吉:“……”
綱吉忍無可忍地懟了回去:“不要說著說著就歪到這上麵去啊!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了!”
山本:“哈哈哈,阿綱今天的精神頭真不錯啊。”
獄寺嗤了一聲,與有榮焉似的自豪道:“那當然,十代目可是一直都這樣氣勢十足的!”
就在這樣吵吵鬨鬨的拌嘴聲中,我們一行人回到了並盛町。
將車子放回沢田家的院落後,同行的夥伴們便先後告辭,我留下來跟著綱吉走進他家裡,局促的和沢田阿姨問了好,隨後抱著入江送的兔子玩偶走了出來。
綱吉亦步亦趨的跟在我身後,並沒有打算回家的樣子。
我回頭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綱吉立刻不自在的撓了撓臉,有點靦腆地道:“我送你吧。”
“好呀!”
我眼睛一亮,欣然同意。
從他家到我家的距離其實還蠻近的,大概就隔了兩條街的樣子,我們沿著馬路邊邊朝著十字路口走去,餘光中,我發現旁邊的綱吉在邊走邊偷偷看我手裡的兔子,一副很在意的樣子。
難道他很喜歡這個?
我頓將兔子抱緊,身體朝旁邊側去,讓玩偶離他遠了一點,警惕道:“不行,這是入江君送的禮物,不可以轉送給你!”
這可是很失禮的事情,要是被發現了我就要痛失一個新朋友了。
綱吉:“……”
綱吉因為偷看被我當場逮捕,有點狼狽的移開眼睛,垂頭看著前方腳下的路,小聲咕噥:“誰想要這個啊……”
我奇怪:“那你一直盯著它看乾嘛?”
總不會是嫉妒它長得更可愛叭?
“……”
略微沉默了一下,綱吉忍不住又看了我一眼,然後重新側過頭,口中含含糊糊地道:“就是……彆的男生送的東西……”
他說著說著就有些說不下去了,抿起嘴角停頓片刻,又放棄似的鬆開。
綱吉:“……算了。”
綱吉看向我,目光認真:“陽菜喜歡這樣的禮物嗎?”
我唔了一聲,老實道:“我喜歡可愛的東西。”
雖然都是玩偶,但兔子小熊跟鱷魚恐龍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