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菜……”
“陽菜……”
“陽菜——”
被黑暗籠罩的世界裡,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
我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少年擔憂慌亂的麵容,在這一瞬間,我甚至分不清眼前之人到底幻影還是現實,茫然間有種仍然身處於噩夢之中的錯覺。
意識還有些遲鈍,我動了動手指,下一秒便感受到來自他的體溫。
少年將掌心緊緊貼覆在我的手背,柔軟而又溫暖的觸感將我包裹,也讓我在短暫的失神後,重新找回了屬於自己的聲音。
“……阿綱君?”
大概是太久沒有喝水的原因,我在喚出他的名字後,喉嚨裡便泛起一陣刺撓般的癢意,不由得歪到一邊劇烈地咳嗽起來。
嘶啞的聲音回蕩在耳旁,我難受地皺起臉,感覺有一隻手扶了我按在胸前的手腕上。伴隨著後背傳來的一下下生澀而又小心翼翼地拍擊,少年溫啞的音色在身邊響起:“沒事吧,陽菜?”
他接著問,語氣聽起來有些緊張:“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會痛嗎?”
伴隨著這陣咳嗽,原本不大清晰的頭腦頓時發生了改變,就像是無意中尋找到可以打開門的鑰匙,思緒驟然開朗。
我搖搖頭,深吸一口氣坐直身體,聞著鼻端湧入的消毒水味道,竟然產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環顧四周,是醫院特有的雪白被單與牆壁,落下的青綠色帷簾將四周圈裹成一片小小的天地。
病床的一側,穿著病號服的少年麵色有些蒼白,被繃帶和棉片纏繞的身軀下,可以看到細小的傷痕。
就連臉上都有。
雖然以前也會見到綱吉因為各種原因而變得鼻青臉腫的淒慘樣子,可這一次,卻好像有哪處不一樣了。
我遲疑著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麵前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少年,卻在抬起手臂的一瞬感受到血管之中不甚明顯的牽扯感。
驀然停止的舉動顯得有些突兀,我側過頭,望著手背上仍在緩慢滴落的針管,一時沒有說話。
“……隻是普通的生理鹽水啦,因為陽菜一直都沒有醒,隻好用這個來維持一□□內的水分。”
綱吉說著,收回了輕搭在我身上的手,似乎是遲疑了一下,還是不太放心地皺起眉:“真的感覺沒事了嗎?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說出來,我可以去通知醫生。”
也許是沒有其他病人的緣故,病房裡很安靜,甚至連窗外偶爾響起的細微鳥鳴都能聽見。
我望著他清澈的眼底所倒映出的自己,再次搖了搖頭,輕聲道:“真的沒事啦,就是餓了幾天肚子,但一直都在睡也沒什麼感覺。”
“倒是阿綱君你,看起來受了好嚴重的傷。”
跟被雲雀學長修理的時候不同,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綱吉。
他看起來像是經曆了一場格外激烈的打鬥,就連維持普通的站立姿勢都很艱難。
想到這裡,我往吊瓶所在的方向挪了挪,拍拍床板上空出的地方,讓綱吉坐了下來。
綱吉抿住唇,背對著我坐下,單薄的背影中似乎壓抑著某種難言的情緒,令他比往日裡更加沉默了一點。
正當我想要說些什麼來打破這莫名有些尷尬的氣氛時,他卻收緊手臂,率先開口道:“……抱歉。”
綱吉垂下頭,避開了我望向他側臉的視線,聲音乾澀地道:“都是因為我,才讓陽菜有了不好的回憶。”
他看起來很不好。
即使沒有說出口,我也已經清晰地感受到來自於他心底的愧疚與自責。
“……其實,我沒有被嚇到啦。”
明明是實話,可他卻沒有任何被安慰到的樣子。
我頓了頓,努力打起精神,試圖將話題引向其他方向:“對了,雲雀學長怎麼樣了?”
“雲雀學長……”
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先問這件事,綱吉先是反應了幾秒,這才說道:“他受了很重的傷,但現在好像已經出院了。”
“這樣啊,那就好。”我點了點頭,“那阿綱君呢?”
“……我、我?”
“是呀。”我說,“從剛才起就一直在問我有沒有事,可跟我比起來,明明阿綱君才最像有事的人吧?”
聞言,他茫然地抬起頭,側過臉來看我。我目不轉睛地回視。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對望了幾秒鐘。
“六道骸去哪了?”
在他移開視線的前一秒,我果斷開口。在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腦海裡便已經浮現出那總是喜歡坐在黑影之中的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