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王道:“你替他死。”
“大膽!休得對國師大人無禮!”人群中有人這樣叫囂,青王隨手拈起地上一枚石子投了過去,隻聽一聲慘叫,便有一人捂著嘴巴滿地打滾,指縫裡鮮血淋漓。
很明顯,青王動怒了。
“恕在下做不到。”祭國師態度十分平和,迄今為止,賀蓮房唯一見過他有情緒起伏,就是在蛾姑來驛站求見他們的時候,祭國師前來帶她回去,那個時候的祭國師,才有一點點人類才有的情感,其他時間,都完美的像個假人。蛾姑不過是個奴婢,年紀也比他大了那麼多,為何這祭國師卻會對蛾姑那樣另眼相看呢?
若想打敗祭國師,是不是必須從蛾姑身上找缺口?因為就目前的情勢而言,祭國師明顯是他們除掉聶家人的最大敵人。
也不知這聶家人都是積了什麼德,無論是大頌還是大元,都如此被看重。
“既然國師大人開口求情,若是不給國師大人這個麵子,本宮覺得,怕是有些說不過去的。”賀蓮房終於在千呼萬喚中走出來做了這個“好人”——當然,隻是大元人以為的好人。“不過,本宮確實被嚇到了,而且,呼浩大人想要命人刺殺本宮,無論事出何因,都是無可饒恕之大罪,然國師大人一再下跪求情,我家王爺亦是心底仁厚之人,若是不答應,也著實是有些不妥當。”
她話裡話外都透露著這個意思:是你下跪求我們,態度放的非常低,我們才勉為其難答應的,並且這是我們給你麵子,這個人情,你是欠下了。
麵具下的臉皮抽動了幾下,卻無人看見。祭國師道:“這是自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便打一百個板子吧,若是能活下去,便是他命不該絕,若是死了,便合該給青王妃賠罪。”說罷,拂袖而去。
他這態度……賀蓮房玩味不已地看著祭國師的背影,總覺得此人十分隨意,根本不把麥可汗王放在眼裡,而從周遭所有人的表現來看,他們也都習以為常了,也就說明,祭國師這樣,並非一天兩天。這大元國之行,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不知道還有多少有趣的秘密等著她去挖掘?
呼浩從頭至尾一言不發,自打事情敗露,他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沒想到國師大人竟然紆尊降貴前來替他求情,甚至因此,跟青王以及賀蓮房下跪!這是何等的屈辱!以他的尊貴身份,自己這是惹了多大的麻煩!
所以他決定了,即便是死,也決不辱沒國師大人的名聲!
卻沒想到賀蓮房竟然鬆口了!呼浩感到很不可思議,因為在他心目中,賀蓮房真不是這樣善良可人的女子。這世上,哪個女子能“善良”到這個地步,憑其一人之力,便毀了整個聶家?此女心思歹毒至極,如今答應饒自己一命,定然是彆有所圖。總之,若賀蓮房也算善良,那這世上便沒有壞女子了!
因此,板子落下來的時候,呼浩從頭至尾都死咬著牙,硬是硬氣的不肯吭一聲。動手的是青王的侍衛,他們下手自然一個比一個狠。每人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對於聶家人的臉,他們自然記得無比清楚,即便聶楚化成灰,他們也認得出來!所以下手的時候自然往死裡下,聶楚自然堅持不過,在第九十下的時候,已經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整個人都疼暈了過去。
一百板子過後,已是進氣兒多出氣兒少了。
麥可汗王連忙命人將呼浩抬下去,而後討好地往下青王,笑道:“王爺莫要生氣,此番罰也罰了,還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再與呼浩一般見識了。”說完,看向賀蓮房,忙不迭地賠罪:“方才國師言語之中有不當之處,還請王妃莫要見怪。”
青王壓根不理會麥可汗王,賀蓮房卻還算給麵子,微微一笑道:“這是自然。”
於是這場鬨劇終於至此落幕,不少大元人覺得,這大頌人興許真的不是看起來那樣柔弱。你瞧,方才那抽骨之事,便是個纖細的大頌女子麵不改色的做的,若你說那女子是奴婢,膽子大,倒也勉強說得過去,然而青王妃呢?那可是正宗的大家閨秀,金枝玉葉!可人家也從頭到尾都沒流露出怯色呀!再加上先前那場戰役,大元輸的可謂是極其慘烈,他們竟輸給了一直都看不起的人!這是何等的恥辱呀!
聶楚被抬回府中後,請來的大夫都說無能為力,最後還是聶靖親自為其診治的。因為自幼跟隨鴻上大師,所以除了身體不好不宜練武之外,聶靖幾乎是樣樣精通,一手生死人醫白骨的醫術更是不下於陳太醫,所以,在他的妙手回春下,聶楚這條命,自然是撿回來了——也虧得有他,若是換做其他大夫,聶楚絕對是死定了。不過為了救聶楚,他可是浪費了不少珍貴的丹藥呢!
待到聶楚睜開眼睛,聶靖笑笑道:“三哥,你可是又欠我一條命呀!”
聶楚咧了咧嘴角,說:“先欠著,日後還給你。”
聶靖笑:“那是最好。”你最好永遠記得這句話。
聶楚隨即咬牙切齒:“賀蓮房那個賤人!”
聞言,聶靖眼睛一眯,伸手在聶楚的傷口上輕輕戳了一下,聶楚痛得大叫:“你就不能輕一些嗎?!”
“不好意思。”聶靖微笑,“一聽到你詆毀我心儀的女子,就不由自主地下重手了。”
聶楚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險些死了,就是拜她所賜,你、你竟還對她——”說著,被嗆到,頓時劇烈地咳嗽起來。這一咳嗽,帶動了疼痛的傷口,瞬間,聶楚疼的齜牙咧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聶靖突然覺得聶楚還是安安靜靜不說話的時候比較討人喜歡。“我與她之間的事情,你不要管,更不要插手。若是日後你再敢對她出手,可莫要怪我不講兄弟情麵。”雖然他也從來沒講過。之所以讓幾個兄弟活到今天,不過是為了好玩而已。
聽了這話,聶楚覺得那傷痛瞬間翻了幾百倍,他憤怒地道:“你竟還說這樣的混賬話!那賀蓮房若是死了,你就不會這樣鬼迷心竅了!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聶靖聽煩了:“若是誰傷了她,我便叫那人抵命,即便是你也不例外。”
“你!”
“好了,半月內傷口不要沾水。”聶靖上完藥,乾脆利落的起身,將藥瓶扔到聶楚身邊。“以後就可以讓普通大夫給你醫治了,三哥,我再說一遍,你絕對不許對賀蓮房下手。”因為她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裡,其他人沒有那個資格。
望著聶靖瀟灑離去的背影,聶楚牙癢癢的,不知道賀蓮房到底有什麼本事,給自己的弟弟下了這樣的迷魂藥,讓他喜歡她到這個程度!果然是妖女!禍國殃民的妖女!這樣的女子,就該早日鏟除!
他腦海中隨即掠過聶靖方才那可怕的眼神,整個人頓時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寒顫,隨後搖頭苦笑:不可能,應該隻是看錯了,六弟性子最是溫和好親近,這也是為何他敢屢次用為他好的名義善做主張的原因。因為聶靖看起來十分好拿捏,所以即便他救了聶楚兩次性命,聶楚心中也沒有絲毫感恩,因為他覺得這都是理所當然的,誰叫他們的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呢?如今信陽候府已經倒塌,聶家早就做猢猻散,隻剩下他們弟兄幾個相依為命,他們若是不信任彼此,又談何光複聶家,重塑往日輝煌呢?
所以,就算聶靖再三叮囑不可傷害賀蓮房,聶楚也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到時候他殺完了賀蓮房,難道聶靖還能殺了他這個三哥不成?那時候木已成舟,就什麼都沒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