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茉回夫妻倆猜的沒錯,果然,第二天趙皇後就找上了賀蓮房。在趙皇後的心裡,賀蓮房一直都是比較好說話的那個,雖說從這些年賀蓮房的行為來看,這個女子似乎並不像表麵上那樣溫柔善良,但……都這個時候了,誰還管這些呢?
趙皇後能坐到皇後這個位子,那麼必然也不是吃素的。若賀蓮房犯些錯誤也還罷了,最可怕的就是你在她身上完全挑不出一點錯處來,彆說是錯處,你就是想在她的言行或是禮數方麵挑刺,那也白搭。一個人完美到這個程度,未免就顯得有些過於虛假了。趙皇後也不是沒想過從賀蓮房身上著手,若是能將此女擊潰,那麼十六皇子這儲君的位子也就彆想坐穩。
可惜,無論她派出多少人去打探和跟蹤,賀蓮房都表現的滴水不漏,好像她所表現出來的,完完全全是她真正的模樣。
既然她這樣善良,善良的連傷害過她的人都能原諒,那麼,對於溪若,她應該也不會太過為難吧?賀蓮房若是想要保持這活菩薩的名頭,那就必須大度。
儘管已經打好了如意算盤,可當趙皇後見到賀蓮房的時候,心頭還是湧起了一陣淡淡的酸楚。
當年那稚嫩年幼的少女,已經長成了高貴優雅的王妃,趙皇後有些怨自己,以前怎麼就沒看出這丫頭的本事呢?早知道會變成今天這樣,她就應該在賀蓮房得到太後歡心的時候,就果斷出手!否則溪若又何須淪落到今天這般地步?不僅嫁不到一個好人家,還要與那麼多女子共享丈夫!瞧瞧賀蓮房的模樣,再聯想到此刻還在燕涼府大牢待著的趙溪若,趙皇後心裡便是一陣酸楚。
她不禁想起賢妃進宮後的情景。她與皇上本就情分不深,之所以能當上皇後,靠的是世家的支持。然而皇上對她無情,卻不能代表她心中沒有皇上。這世上的女子,哪一個心裡沒有自己的丈夫?然而,女子必須三從四德從一而終,男子卻可以三妻四妾左擁右抱。這世界對女子太不公平,作為一國之母,她的嫉妒不能表現出來,她的悲傷不能被人看見,她甚至不可以去爭寵,因為那樣有損她皇後的身份!
她隻能看著皇上將賢妃疼到了骨子裡,事事順著她。這後宮的女子,哪個不是在爭鬥中長起來的,可賢妃竟無需如此,一進宮便以區區民女之身,被皇上封了妃!在其他妃嬪為了皇上的寵幸爭得你死我活的時候,賢妃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輕輕鬆鬆地獨占皇上。而在其他妃子對她出手的時候,皇上二話不說就選擇相信她。其他人鬥得頭破血流,賢妃卻在皇上的嗬護下嬌滴滴地做她的荒廢!
最令人覺得不甘的是,得到了這樣的殊榮,賢妃卻還不滿足!她不滿足於皇上還要去臨幸其他妃子,不滿足於皇上還有其他兒女,不滿足於皇上要忙於政事不能與她日夜廝守。所以她覺得這深宮束縛了她,扼殺了她!所以她想離開!
瞧,這世界多麼不公平,賢妃棄如敝屣的,是多少人哭喊著寧願付出性命也要得到的?大家都是人,都是皇上的妃子,憑什麼一個獨占寵愛,其他人卻隻能在一旁看著?
趙皇後從來都不喜歡賢妃,在她看來,賢妃的江南小意,溫柔體貼,都太過小家子氣,登不上大雅之堂。
在青王娶了賀蓮房的時候,她也曾覺得,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溫溫軟軟的小姑娘,怕是又一個抱著幻想的賢妃。可今日看來,賀蓮房與賢妃終究是不一樣的。
賀蓮房也不是傻子,趙皇後對她是敵意還是善意,她自然分辨得出來。簡單地來說,若是她同意放過趙溪若,那麼趙皇後對她就是善意,反之則是敵意。一切都要看趙溪若能不能被成功放出來。
可放出來又能怎樣呢?賀蓮房可不覺得趙溪若會吃一塹長一智,此後就不會再來找自己麻煩了。怕是日後,她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將自己恨到了骨子裡了。
而賀蓮房從不為自己留下敵人,哪怕那是潛在的,毫無威脅的。
“來,蓮房啊,本宮與你可是有些時日未見了,怎麼樣,歡哥兒可還好吧?”趙皇後笑著問。“那日本宮聽皇上說了,說這歡哥兒長得虎頭虎腦的,彆提多可人了,可惜本宮身子不好,否則,非得親自去看看抱抱不可。”
賀蓮房微微一笑,道:“皇後娘娘費心了,歡哥兒皮實得很,若是哪天皇後娘娘有時間,到王府去看,或是讓我與王爺帶他來都是可以的。”
趙皇後也笑,兩人閒話了會兒家常,趙皇後便把話題扯到了趙溪若身上:“蓮房呀,關於太子妃受傷的事情,本宮也聽說了,溪若這丫頭,可以說是本宮看著長大的,此事定是個誤會,本宮想麻煩你去和魏懷民魏大人說一說,讓他放過溪若一馬,你覺得如何?”
賀蓮房聽著趙皇後那明明是商量,卻更像是命令的語氣,道:“魏大人是出了名的清官,在民間素有鐵麵神斷之稱,再難的案子,到了他手裡,都能輕而易舉地解決,皇後娘娘是多想了,魏大人是決不會徇私枉公的。若是此事有些誤會,那麼魏大人定能查出來。皇後娘娘還是莫要插手了,因為,自古以來,這後宮,都不能乾政呀,皇後娘娘難道忘了前朝的竇妃了?她為自己那殺了人的侄兒求情,命人與朝中眾臣打點,被當時的皇帝得知後,剝去了封號,打入冷宮。”
說這話的時候,賀蓮房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她望著趙皇後,毫不在意對方的眼裡已經冒了火。“皇後娘娘還是三思而後行,趙小姐意圖刺殺太子妃,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若是我的話,必然不會主動摻和進來的。”
“你!”趙皇後氣結,她指著賀蓮房的鼻尖,似乎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到底,她心中還是忌憚賀蓮房的。她的兩個兒子都還隻是皇子,賀蓮房卻是青王妃,備受太後與皇上器重,與此女起衝突,對自己實在是沒什麼好處。再說了,她又何必為了一個侄女,樹立這樣一個大敵呢?思及此,趙皇後頓時像是泄了氣一般耷拉下肩膀,道,“你說的,本宮都記得了,你回去吧。”說完,揮了揮手,先前對賀蓮房那親熱勁兒全不見了,一副很不想看見她的模樣。
雖然趙皇後態度不熱絡,但賀蓮房卻還是彬彬有禮地福身,然後離開。
既然進了宮,那麼賀蓮房自然要去壽寧宮跟東宮走一遭的,太後和回兒若是知道她進宮卻不去探望她們,必定會生氣。為了不惹她們不開心,她還是乖乖送上門好了。
琴詩跟在她身後,方才賀蓮房與趙皇後的對話她都聽在耳朵裡,此刻,她望著賀蓮房,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忍住擔心,問:“王妃,您這樣好嗎?那可是皇後娘娘呀,若是因為此事使得她懷恨在心,這日後可就麻煩大了。”
賀蓮房慢悠悠地走著,還特意拐到禦花園去欣賞那一片燦爛盛開的鮮花。邊賞邊道:“無妨,你不必擔心的。”見了趙皇後一麵,賀蓮房基本上也就知道趙世家對趙溪若的態度了,他們早就放棄了這個嫡女,如今還肯為趙溪若擔憂的,怕也隻剩下趙皇後了。
“奴婢也不想擔心,可奴婢隻要一想到這個,便覺得很是不安。”琴詩皺著眉頭,見自家王妃那悠然自得的樣子,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賀蓮房莞爾:“你呀,就是容易想多,你看瑟詞跟搖光,這兩人就從來不像你,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其他的人家什麼都不想。”琴詩哪裡都好,就是愛操心,而且這心操的特彆廣,一點點小事,經過她的腦子一過濾,都能變成殺人放火的大事。
琴詩聽了賀蓮房的話,心裡有那麼一丟丟的受傷,她這不也是為了王妃好嘛!
見琴詩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賀蓮房正要再說話,遠遠地便看見正朝自己走來的七皇子。他身穿一襲寶藍色緞麵長袍,腰間係著一塊美玉,手拿折扇,一派翩翩貴公子的模樣,可他的表情卻是冷凝的,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
像是來找茬兒的。
賀蓮房站定不動,很快,七皇子迎了上來,這表麵的禮數是要做到的,所以他恭敬的彎腰拱手:“見過十三皇嬸。”
賀蓮房道:“七皇子無需客氣,怎麼,有事?”
七皇子瞧著賀蓮房那雲淡風輕,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心裡無名火氣。他本不是容易動怒的人,可這陣子他是真被賀蓮房給惹怒了。雖然心情不好,但他還沒傻到在大庭廣眾之下質問賀蓮房,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不知皇嬸可有時間與侄兒對弈一局?”
賀蓮房道:“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信步走到涼亭處坐下,七皇子命身邊的宮人拿出棋盤與棋子,然後將他們屏退,賀蓮房見狀,也讓琴詩到涼亭外麵等著了。好在今兒個禦花園的人不多,這涼亭又十分顯眼,所以也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傳聞出來。
七皇子落下一子,棋局一開始,便是氣勢洶洶,可以看出他內心此刻正是怒火澎湃。可他開口第一句卻沒有找賀蓮房麻煩,而是問:“這麼久都沒機會見到皇嬸,還以為皇嬸將我給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