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賀蓮房比誰都清楚,徐氏嘴上說要給她這千年老參,可若她真的接下了,徐氏定會念著不忘。更何況這也真算不得什麼好東西,再好於她也是無用,倒不如推辭,做個孝順乖巧的好孫女。“祖母,孫女今日剛出佛堂,想去回兒和潛兒的院子看看,可心裡不踏實,總怕他們倆對我這個長姐頗有微詞,這幾年是孫女慢待了他們,若是祖母憐見,可否勞煩您隨孫女一同前去?”
徐氏聞言,點頭道:“倒也是,我也是有些日子沒見著回兒跟潛兒了,你二姨娘說回兒染了風寒,這些日一直臥病在床,潛兒每日去學堂,功課繁冗,我便免了他的問安,如今既然蓮兒這麼說了,我這做祖母的也的確該去看看。”說完便讓魏媽媽取她的彩繡明黃牡丹鬥篷過來,親自為賀蓮房披上。“你這孩子,怎地穿的如此之少?這外麵冰天雪地的,小心著了涼。”
賀蓮房反手覆住徐氏的手,眼底已有淚花閃爍:“祖母說的這叫什麼話,是孫女不好,還要讓祖母如此操心。”
她本就生得貌美,鳳眼含淚更是顯得整個人如同嬌花一般楚楚可憐,徐氏那顆心被她這帶淚的凝視看的軟了,又感到她的小手在微微的顫抖,心裡更是疼得慌:“這幾年你在佛堂,是祖母怠慢了你,你這孩子,總是如此死心眼兒,日後,你可改了吧!”
誰會不喜歡一個嬌弱柔軟的女孩子呢?尤其這女孩身上還流著你的血,又是嫡長女,這麼依賴地偎著你,一出佛堂第一件事是想過來看你,徐氏又怎能做到不理不睬?如果說她對賀茉回以及庶出的兩個孫女並不重視,但對賀蓮房,她的確是有幾分真心疼愛的,隻是和孫子比起來要差一些罷了。
賀蓮房也知道這一點,她占的是嫡長女的身份,母親的娘家又是極受聖上看重的靖國公府,所以徐氏對她才會有求必應。她對這位祖母其實並無多少感情,若非她老人家,上官氏怎的進了府,娘親又怎會鬱結難填淒涼離世,前世的弟妹最後如何落得那般下場?“祖母說得上,孫女受教了。魏媽媽,再去取件鬥篷來,可莫讓祖母受了凍。”魏媽媽連忙取了鬥篷,在賀蓮房的幫助下給徐氏穿上,一行人慢慢地朝賀蘭潛住的幽蘭閣走去。
這天氣寒冷,地上的水結成了一層薄薄的冰,賀蓮房不時溫聲提醒徐氏要小心,這般可人的模樣很得徐氏的心,她拍著賀蓮房的手背說:“彆隻顧著我,你的鬥篷可要穿好,千萬莫要受涼。”這三九天冷得要命,若是染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是,多謝祖母關懷。”
徐氏住的院子離幽蘭閣不算近,一行人走了好一會兒才到,遠遠就看見門口有兩個家丁守著,賀蓮房認得那是上官氏的人。
見是老夫人來了,兩名家丁連忙行禮,然後頗為為難道:“老夫人,二夫人正在裡頭跟大少爺說話呢,這您看……”
魏媽媽道:“二夫人從來都是仁慈和善的,她能來看大少爺,想必也是關心他。老夫人今兒個心血來潮想過來看看,若是二夫人在那就再好不過了,正好大小姐也在,一家人難得團圓見個麵,你們還不麻利的讓開?”
她這話說的頗有學問,那兩名家丁哪裡敢攔?心下暗暗叫苦,夫人讓他們守在門口誰也不許進去,哪裡知道老夫人和那在佛堂待了好幾年的大小姐會來?
兩人用眼角餘光偷覷賀蓮房,見她雖然年紀尚小,但身段窈窕纖細,雖包裹在厚厚的鬥篷裡,也依然不掩天仙氣質,都不覺看呆了。
賀蓮房扶著老夫人跨進去,心裡卻十分緊張。她選擇這時候過來可不是隨意的,上官氏當初懷了雙胞胎,徐氏對她期望非常大,誰曾想結果卻是一對女嬰。上官氏本就迫切希望能得個兒子以穩固自己的地位,最好是能夠被扶正,可誰想肚子不爭氣,生出的全是賠錢貨,於是對賀蘭潛的怨念更深,怎麼會善待於他?隻是她為人好麵子,哪怕心裡恨極了賀蘭潛,麵上也要表現的溫柔大度,是以吃穿上從不虧待,但她又哪有那麼好心?最開始上官氏也的確想過對他好點,至少明麵上要裝的過去,這樣以後說不定這孩子會跟她比較親,可誰知賀蘭潛雖然年紀尚幼,但對她是十分的厭惡,一直認為是她害死母親趕走大姐,不管她怎樣討好都是不假辭色。後來上官氏也就放棄了,本來她對他也沒有什麼好感,每每看到那張與死去的夫人有五分相似的臉,她就恨不得將其撕爛!
而賀蓮房之所以緊張,並不是因為上官氏。前世她親眼目睹弟弟的死亡,知道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不堪的事情,如今再見,隻是想想,能看到活生生好端端的潛兒,她便覺得上天對自己十分厚愛了。
進了花廳,賀蘭潛正站在案前對著上官氏怒目而視:“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你給我滾出我的院子!”
徐氏一進門就聽到這句話,當下眉頭就皺了起來:“潛兒,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賀蘭潛一扭頭,見是徐氏,正準備指控上官氏,卻見徐氏身邊站了個嫋嫋娜娜的少女,她穿著淡雅的鵝黃襖裙,腰間係著一塊蓮花暖玉,外麵罩著一件彩繡明黃牡丹鬥篷,看起來說不出的清雅秀麗,竟是已經很久沒見的大姐。
他呆了,說不出什麼話,而賀蓮房自顧自攙扶著徐氏到靠椅上坐下,又貼心地將桌上的小暖爐遞過來,然後偎著徐氏坐下,對著賀蘭潛招招手:“潛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