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過年,燕涼城的百姓們家家戶戶都忙活了起來,置辦年貨,貼春聯做臘八粥,整個燕涼都沉浸在一片喜樂融融的氛圍中。而賀蓮房,也準備了一份大禮要送給上官氏。想來纏綿病榻中的上官氏收到這份禮物,一定會“開心”的跳起來。
因為她已經是皇室中人,所以除夕便被太後留在了宮中。有徐氏在,賀蓮房覺得這團圓飯吃不吃也無所謂,還不如留在宮中陪伴太後,至少太後對她的疼愛是真心實意,沒有目的的。自打她被封為平原公主,徐氏便總有意無意地在她麵前提起賀紅妝與賀綠意,話裡話外都是希望她這個做長姐的能夠“寬宏大量”,“分一點榮譽給妹妹們,反正她的名聲這麼好”,“幫幫妹妹有什麼”,一遍兩遍的,賀蓮房還能充耳不聞,可每每見麵,徐氏都要旁敲側擊一番,她就感到煩了。她的東西,便是扔了,也決不給賀紅妝賀綠意留著!
許是瞧出賀蓮房不想幫忙,徐氏這些日子對她的態度也冷淡了下來,以往一日沒她陪著都不行,如今賀蓮房去請安,她卻推說身子不適,閉門謝客。賀蓮房也不在意,做孫女應有的禮數她都做周全了,徐氏接不接受,那都是她自己的事。而且她也很想看看,此刻徐氏為了兩個庶出的孫女對她擺臉色,待到大禮送上,不知她會不會後悔和崩潰?抱著這樣的想法,賀蓮房無比快活地坐等新年過去。
太後也感染到了賀蓮房的好心情,終日裡樂嗬嗬的,就連十六皇子把她最心愛的琺琅青瓷花瓶打碎了都沒發脾氣。
皇家的年自然不像尋常人家那樣輕鬆和諧,到處都是規矩,到處都是身份,每個人都要考慮自己的地位,小心自己的言語,與其說是團圓飯,倒更像是一場隻有皇室中人參加的宴會。好在眾人心情都算好,所以也不到劍拔弩張,隻是一場團圓飯吃下來,賀蓮房頓覺自己腰酸背痛,臉上的笑容一直沒下來過,險些僵掉。
琴詩貼心地為她捏著肩膀,邊捏邊說:“小姐,這當了公主,怎麼越當越累呢?您瞧皇上的其他幾位公主,哪個不是快快活活無憂無慮的,唯有您,每日仍舊要忙東忙西累死累活,這公主當的一點都不快活。”她家小姐還沒及笄呢,每日要忙的卻不少,琴棋書畫,讀書寫字,府中中饋,同時還要抽出時間陪伴二小姐大少爺,不時便要進宮給太後作伴,更彆提老夫人大事小事都要勞煩。原本以為成了公主能輕鬆些,可怎麼就越來越忙越來越累了呢?
賀蓮房聞言,笑道:“食君之祿,解君之憂,莫非你以為這平原二字,我是白拿的不成?”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即便她舍身忘死救了太後,有大義之舉,但封個異姓公主已經是天大的榮耀了。可皇上卻賞賜了她一座公主府,青王甚至還將玄衣衛交到了她手中,這一樁樁一件件,賀蓮房清楚,決不是讓她做個清閒公主,才給她這些。她借了勢,便要付出忠心,銀貨兩訖,十分公平。
琴詩有聽沒有懂,她眨眨眼,不明白賀蓮房話裡的意思。好在她也不去多想,對她來說,隻要伺候好小姐,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夜漸漸地深了,琴詩和天璿在外頭的小廳守夜,賀蓮房躺在床上,突然聽得有人敲窗子。她披衣起身,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一瞧,原本想打開窗子,誰知外頭那人卻緊緊摁著不讓她如願:“有風。”
這可是在皇宮,還是太後娘娘的壽寧宮,“青王殿下真是好膽識,就不怕被人撞見,將你當做那偷香竊玉的登徒子麼?”
“我隻是想同你說說話,並不見你,不算於理不合。”窗外高大的男人如是說,聲音低沉悅耳,好聽的叫人忍不住顫抖。“今晚瞧你神色懨懨,是身子不舒服麼?”
賀蓮房搖搖頭,然後想起他瞧不起,道:“沒有,隻是覺得有些乏了。”因為要避嫌,整個晚宴兩人基本上是連眼神都沒對視過,更彆說是說話了。眼瞅著心儀的姑娘就站在麵前,卻不能與之親近,這世上任何一個沉溺於愛河的男子都無法忍受。所以青王想了又想,還是爬了起來,悄悄來到壽寧宮,隻是想聽聽她的聲音。
以前遠在邊疆,雖然從書信中對她逐漸傾心,但可能是由於兩人並未剖析彼此心意,所以青王也僅是心頭有些許思念,並無一定要見她的想法。可如今不一樣,他總是忍不住的想她,用膳時想她,飲酒時想她,就寢時想她,走路練拳看兵書……無時無刻都會想起她。然後就瘋狂地想要見她,真恨不得現在就能把她明媒正娶帶回家,做他的妻子,長相廝守。在這之前,青王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感情,強烈到隨時隨地都可能噴薄而出。若是問他這種想念究竟是何樣,青王也說不明白,他唯有一個念頭,想見見她,若是不能相見,便是聽聽聲音亦能教他滿足。
“今晚風大,可要蓋好了被子,切莫著涼。”他溫聲叮囑,若是此刻有人瞧見他臉上的表情,定然會被嚇得呆若木雞。因為那表情極儘溫柔,而“溫柔”這個詞,與“青王”這個人,從來都是格格不入。“這個天氣若是染上風寒可不好。你身體一向差,更是要好好修養。”
“放心吧,宮裡頭燒著火盆,暖和得很。”賀蓮房想打開窗子,猶豫幾番終究沒下手。“外頭冷,你也快些回去吧。”
青王低聲說:“我不想回去,我還想同你說說話。”
賀蓮房輕輕一歎,放柔了嗓音問:“你想說什麼呢?”
“年後你就十四了。”
“……那離及笄也還有一年呢。而且,爹爹和外祖他們,定然不許我這麼早嫁人。你想娶我,怕是還得等上個三四年。”